焚姒坐到应竹对面,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弟子有一事……不,两事不明,还请师父开示。”
“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焚姒斟酌该如何开口。
“最近修炼得如何?”
“还行。”
“嗯。”
“……”
“我听到一个故事,觉得有趣,你想听吗?”应竹合上竹简,眼神在焚姒脸上转了一圈。
“不想。”
肯定又要讲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听了犯困。
焚姒打了个呵欠,不小心对上师父深邃的眸子,浑身一僵,立马赔笑:“……是不可能的,弟子最喜欢听师父讲话了哈哈。”
“从前有个人爬山,不知尽头,不知起始,永无休止。有一日,他停下来问旁人自己在做什么,问为何要爬山,没人知道,他也不知道。
早在芸芸众生之前,在混沌之外,虚无中没有风、没有雷,自然规则亦不存在。之后生命诞生、消亡,周而复始,绵延不息。生命是生命本身的全部,却只是世间刹那。转瞬即逝,微不足道。既是如此,刹那的存在有何意义,若没有意义,它又为何存在。”
“焚姒,”应竹注视她的眼睛,第一次这么认真叫她名字,“不管上山还是下山,不管从何而来、目的为何,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无任何能左右你的命运。”
“师父口才真好。”焚姒由衷夸赞道,“不去当说书先生可惜了。”
“……”应竹嘴角一耷,眼角微微抽动。
焚姒赶紧端正态度,学着师父那套说话方式:
“观点趋同源于相似的思想,有时即便是师父和弟子,亦或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都有可能提出同样有理有据的思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弟子今日受益匪浅,他日若能参透其中深意,师父的问题弟子定会有答案!师父不必为弟子忧心!”
应竹沉默片刻,移开视线:“你去藏卫阁寻一本古籍来。”
“什么古籍?”
“最显眼的位置,一眼便能看到。”
* * * * * *
自从那次北黎羞愤逃走,齐尚一伙人更加肆无忌惮,四处散播谣言说北黎水性扬花,身为女子却到处抛头露面,勾引应竹师尊不成又来勾引小王爷,真是不知廉耻。
——权势者带一群猎狗围剿猎物,见者唯恐避之不及。
应竹对此并不在意,只叫北黎勿因他人之恶烦扰自己,闲言碎语既非事实真相必将不攻自破,无需理会。
可女子家的清誉何其重要,超然世外的“天下第一”又怎会知道?身边的人相信是假,熟悉的人相信是假,那青巽院以外的人呢?
人性历来乐于传播谣言,她不能功名显赫到载入史册,不能权势滔天到杜撰史书,也许将来关于她的历史只存在于话本中,编排她是垂涎师尊美色的孽徒。届时世人会如何看她?她又有何颜面配做应竹的徒弟?说不定还会被后人“逐出师门”……
院里没有一丝光亮,虫鸣声密密麻麻。北黎抱膝坐在古藤树织出的秋千上,下巴搭在膝间,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刚哭过。
“哟?你还在啊!”
季糾从外面走过来,“想我没?怎么坐在外面不点灯?最近应叔和小姑奶奶不见人影,快把我闷死了!你要是闲着没事的话帮我个忙,骂我两句?嗯?”
北黎慌忙抹了抹眼睛,“你怎么来了?”
“你哭了?”
“没有。”
季糾收起玩笑的表情,严肃道:“谁欺负你?”
“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
“看着我。”季糾伸手抓住北黎的肩膀,将人掰向自己,“说话,谁欺负你?”
北黎甩开他,带着哭腔吼道:“都说了没有,能不能不要管我!”
“那行,我去问别人。”
“你别去!”
北黎赶紧将人拉住,不想他因为自己引火烧身。
在其他弟子眼里季糾是出了名的疯魔,要是被他知道了齐尚和狐朋狗友干的事,发起疯来一个青巽院都不够给他陪葬的。
季糾见北黎执拗不肯说,贱嗖嗖凑个脸上去:“要不你亲我一下,兴许我一高兴就找不着北了?”
突然的靠近让北黎下意识一躲,还没再做出反应,季糾撤回身自顾自说下去:“找不着北可不行,日月星辰山川湖海,离了北可活不下去。啧,我听说北方有一永昼极地,冰冻万丈,连九玄离火也烧不透半尺,这么好的风水宝地空着岂不可惜?倒不如我去占地为王,建万丈高楼,人居云端之上,日日笙歌,你说如何?”
“……”
“怎么这幅表情?怕高?”
“我……”
“罢了罢了!”季糾打断她,“不想季某多管闲事,答应你便是。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怎么守信,要不送我一个亲手做的香囊收买人心,如何?”
“你别这样说,我……”
“啊知道了知道了,”季糾挠挠耳朵,不耐烦地叹气道,“天色不早了,乏了,歇息吧!”
北黎伸手想拉住季糾的衣袖,告诉他自己从没想过要收买人心,同门情谊对她来说尤为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