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宛如笼在江南烟雨下的清湖,看不分明湖中景象,但却能让人感知到那如同细密雨雾般笼罩一切的轻愁。
事实上,他的确分辨不出。
对于别人的恶意他能很敏锐地感知到,但对于这种比较细腻的情感,就行不通了。
收回未搜寻到任何猫腻的目光,半敛眉目让他变回平日不关心任何事的淡漠模样,“所以呢?”
目睹陆痕神情变化的沈流灯眼眸几不可见的眯了下。
他这是搞不明白就干脆不想明白了吗?
“所以……”
就连好奇都没了,他这种冰墙高筑的状态对她很不利啊。
沈流灯纤白柔荑轻覆上因用力而青筋隆起的手背,无害羔羊献祭般握着他的手,将自己脆弱脖颈更进一步送入他铁钳似的手掌中。
她轻声蛊惑道:“你在犹豫什么呢?”
柔软的痒意宛如什么狡猾蛊虫,顺着手背脉络疯狂窜动,让陆痕整只右臂连带着后背都泛起古怪麻意。
陌生不受控的感觉让陆痕心生暴戾。
几乎是下刻,他挥开了她的手。
紧箍脖颈骤松,被重重扔在地上的沈流灯刚大口呼吸几息,就感受到了磅礴内力铺天盖地朝她压下。
不动声色收起指尖夹带的细针,沈流灯喉头一热,嘴角有鲜血溢出,为苍白的唇添上一抹艳色。
她忍痛抬头,玄衣男人周身压抑的赤红内力此刻正毫无顾忌地暴涨,鼓动因染血而色泽深沉的衣角。
身材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警告让他冰冷的眸结出锋利冰凌,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扎,“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警告的话我只说一次。”
“别动路盎然。”
如同面对一只蝼蚁般的高高在上。
似乎是笃定她不敢忤逆他的警告,没等她回答,陆痕就拎着瘫着四肢躺在竹下的佝偻男人飞身离去。
“咳咳咳……”
肩上一轻,匍匐在地深吸空气的沈流灯咳得撕心裂肺,牵扯到钝痛的内脏,如同枯萎花瓣透白的唇边溢出的滴滴鲜血染红了生机勃勃的绿草。
火辣辣的嗓子一吸气就又痛又痒,抑制不住地想咳嗽,可一咳嗽嗓子就更痛,下次吸气时就更痒更想咳嗽了,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眼前都蒙上了层生理泪水的沈流灯在腰间摸索着药丸,可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微顿。
当时来的急,治嗓子这种无关紧要的药她没带。
算了,也好。
沈流灯重呼出口气,从药袋中掏了颗治疗内伤的药丸扔嘴里。
慢慢缓过来的她翻身躺于草上,纤指翻转,莹白指尖就出现了枚泛着幽幽蓝光如同毛发般细小的针状物。
关键它的长度就比沈流灯的指宽长出那么一丁点,是以隐在指尖极难被察觉。
武功反正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了,当然得搞点歪门邪道钻研钻研。这个道理在沈流灯被拉到这个世界不久就被她悟出来了。
这针原本是为明教教主准备的。
她最开始的想法是研制出一种无人能解的毒。
但慢慢这么多年,毒技越发纯熟的她明白,再偏僻奥涩的毒终究会有解法,无论是完全解除,还是缓解。
所以准确来说这针上沾的并不是毒,而是专门针对练习阳明心法的人研制出的一种药物。
这个灵感来自于幼时亲眼目睹明教中有人运行功法时入魔,入魔后失去神智功力猛增的他杀了不少人,那癫狂嗜血的模样十分骇人。
这场闹剧最终以那人承受不住过于强大的内力爆体而亡落幕。
那时她就在想,明教教主不是也曾因阳明心法而入魔,才变成如今赤眸白发模样,要是她能研制出一种药物,刺激他在运行功法时入魔,并加速他爆体而亡就好了。
为了帮陆痕登上明教教主之位而研制出来的针,她原是没想用在他身上的。
但谁让那疯狗想杀她。
沈流灯眼中仍盈着柔柔水光,但那不再是笼着轻愁的江南烟雨,而是烟雨之上阴沉的乌黑天幕。
如果当时陆痕真的动手了,她必定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针扎进他的手背。
她若死了,他也休想活。
将细针拢入袖中的沈流灯望着无星苍穹,缓缓咧开了嘴,过于灿烂的笑容在血腥味浓郁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狗东西,总有一天他会死在她手上。
绝对。
*
陆痕将佝偻男人拎到一无人之处。
被从高处扔下的佝偻男人闷闷痛呼了声。
在他不远处站定的陆痕直截了当道:“能够操纵毒虫,阳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