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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了!不要拿走我的东西!不要拿走我的东西!不要拿走我的东西!”
这一排排字在她的眼前来回翻滚,气旋一般回转环绕。
终于,“啪”的一声,气泡破裂了。
秋醒了。
她已经在医院里了。
白炽灯的灯光照的她惨白的脸色透着死气,干涸的嘴唇,心电图的生息一起一伏地波动,突然拐了一个大跳,像她心跳的起伏频率那样扭曲地不成样子。
秋剧烈地喘了口气,她想动,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固定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知道自己可能是捡回了一条命。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医生便进来了。
他拿着一本病历报告,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莉亚大人……”
秋的鼻子还插着软管,只能吐出含糊不清的气音,她现在完全动弹不得,只有视线的余光处看到自己的莉亚迈着沉稳的步伐慢慢走进屋中。
全都完了。
既然莉亚出现在了医院,那么最近秋做的一切举动都不可能瞒过莉亚的眼睛。她现在凄惨的样子,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掩饰的可能性了。
她还活着,但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秋,先不要着急,你就很多时间来想接下来的措辞。”莉亚在床沿边上坐下。
她充满惋惜地看了看她被绷带紧紧缠绕的双手,想了想,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抚上秋的额头,轻轻地探了探。
她叹了口气,问:“对了,你要不要照一照镜子,再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莉亚这样说着,便随口吩咐身后的一名西装拿来的一面镜子。
保镖将镜子正对上悬挂在秋的头顶,让她几乎不用动也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
秋的嘴唇不断地开始哆嗦,她目眦欲裂,红血丝满眼密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镜子里的人是谁?
“……这是我吗?”
……
艾莎一动不动地在椅子的一角缩着,在听到“你想要拿走什么”的时候,她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不能再说下去了,她说的话有点太多了。
很可惜她没有这种操作系的能力,不然何必要让第三个人旁听现场。
就到这里为止吧。
管家仍然在絮絮叨叨,无机质的神情里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因为无法操控自己,她只能一动不动,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了。
艾莎一边踮着脚,一边用余光偷偷看了看墙角边的伊尔迷。
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冰凉的目光静静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在看到她终于快要走到管家身侧位置的时候,伊尔迷开口了。
“拿走了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艾莎,而是身边一直在不停倾诉着的管家。
“镜子里的人丑陋衰老,双眼浑浊,满脸都是皱纹。我颤颤巍巍地擦了擦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才发现那居然真的是我……可是,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啊,二十五岁的我,看起来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为什么?”
眼泪形成两道沟壑,也逐渐洗刷掉了管家藏在妆容下的腐朽面皮,她语气不痛不痒,但身躯却不断抖动震颤,强烈的憎恨直直地从眼眶之中投射出来,落在艾莎的身上。
“我绝对不会认错。”她说,“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拿走了我的东西。”
“为什么,你要拿走我的时间?”
等待秋的,是艾莎凑在她身前放大的瞳孔,她的眼中一片清明,对她说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也许,别的人会对她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有所疑惑,但对艾莎来说,她却十分了解自己在任何情况下的所作所为。
好像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任何的长进,脑子总是在一个地方转圈。
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过的居然还不错,如果没有莉亚暗中使劲的话,她能活下来都是一个奇迹。
有得必有失。
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东西。
作为时间替代的等价交往物品,不就是她一直向往的权利吗?
“不是我要拿走。”
艾莎的手不断在管家头顶上摸索,寻找着那枚订进头顶的银针。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从秋产生好奇心,动身开始调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艾莎看见管家打着哆嗦的身躯,那双带着强烈恨意和贪婪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句句椎心饮泣的“还给我”。
太贪心了啊。
贪心的人,总是看不到现在,眼睛一直朝着天上,不仅得不到,反而一直在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