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陡然驾崩,亦对我少有教导,我自然要自己多学着些。”
封甫走近了一步。他挡住蜡烛孱弱的光,在眉目间留下一片厚重的暗影。
他伸出手。
“把它给朕。”
“除非你死。”
这四个字含着嘲讽意味。封甫直直瞪着她,又笑起来。
他紧紧绕着她、顺着墙壁与回廊转圈,将内殿灯烛一一点亮,殿中立时照如白昼。故安几乎能看清他眼中的血丝,她往后退了一步,刚要夺隙而出,却听得封甫的嘶喊声。
“你就……这么恨我吗?”
故安没有答话。
谈不上恨。她想。确切说,是什么也没有。
再确切说,她生而为神,合该爱这三千亿凡世中的万万亿众生。连被封甫害了的子桑,也是如此,也护佑着这天地苍生。
“朕这三年间,数次都跟着你……跟着你和他。朕是近不了你们的身,可也看得明白,他活不了多久了。
“就算当初朕没那么做,朕以皇城上下之力救他,他不过也只能活这些年。”
故安这回终于舍得出声。
“闭嘴。”她道。
“朕没想杀他……朕同雍懿说了,他是恩师唯一的血脉,朕绝不会杀他!你为何这样避着朕、恨着朕……”
故安不想再重复一个字。她知他是不会信的,也不会懂。
她该走了。
“朕只是替恩师罚他,将他与江家割离。恩师那样痛恨那妖法,怎会容许他去修炼……”
“便容许你修炼?”
故安冷声道。她字字似雪原崩裂后四散的冰刃,“你还敢口口声声称江祁为恩师。封甫,你……”
她深吸一口气,究竟没有说下去。殿外狂风大作,将窗帷吹至殿顶高,封甫的声音被风声卷起,扔到穹顶,再狠狠摔碎在地。
“还是说——”他已有些语无伦次,“朕挖了他的眼睛,哈哈……那双眼睛!果然,世人谈情说爱,你也在内,只看些什么相貌……
“你以为朕那日在死牢,说对你有意,只是为了顾江手里的东西?或是为了你的元神、为了利用你?国师,你救了朕的命,朕对你亦非依利、依貌所求……”
故安望着他疯癫模样,忽而有些想笑。她弯起唇角,眼睛却陡然一片温热。
她眨眼,两滴泪顺着面颊,孤零零的,慢慢没入衣襟之间。
“你不知道。”
她轻声说。
封甫听清了。他住了装疯,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不知道什么?”
她摇了摇头。
此时、此世、此间,于此事,到底都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再无丝毫留意,踏着飞檐墙瓦离开皇宫。她听见封甫在召集兵卫,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必要收回”。
那些诅咒威胁,封甫唯一的一次失控:辩解、懊悔与毒誓,这些已全都无关紧要,至少于她来说如此。故安阖上眼,元神收拢、刹那归位,再睁眼时,已是顾府门前小巷。
她闻见热汤面的香气。
她脚步便愈匆忙了些,甫踏上宅邸门前石阶,却听有轻轻一声自房檐来、自耳边响起——一个青衣白衫男子跃出夜色,应声落在她面前。
男子手里除却一张字纸,空空如也,却笑得温润,拱手在禁制外施礼。
“乘云宗前川,奉明二公子之命,叨扰姑娘,来取那‘秘籍’。”
这日京中大雨瓢泼,许是因秋日将至,暴雨频颇。然南城之中,一条平平无奇街巷之旁,却格外骚乱起来。
从前的御龙卫军师、顾江顾大人的府邸便在这儿。后来成了他被庇佑之地、藏身之处,众人虽敬畏,更多是惊惧,因而附近住户,许多早已搬走。这半条胡同之中,竟只剩了他一家。
而这座宅子自昨日深夜,便被羽林卫重重围了起来。灵力法术与倾盆雨幕交缠,模糊间竟似阎罗煞殿,使得凡人更不敢近前。
这“羽林卫”是三年以前,乾贞帝刚刚登基时候重建。然并未招募新修士,而是从御龙卫中分出一半,重称“羽林”。传言皆道,虽是同一拨兵卫,羽林卫却愈比原御龙卫更显精锐起来。
然便是这队顶尖修士,围着一座小小宅院攻了十来日,竟仍一步也不能踏入。
“朕费心力栽培你们,还是连一件事也做不好。”
封甫话虽生怒,面色却平静,仿佛这早在他意料之中。玉阶之下,羽林卫首领正叩首,自未看见他眼中偏激目光。
“既如此,朕便亲自去一趟。到时,无用之人的命,也不必……”
他话音未落,却听殿外有高声喊叫。是御前内侍,跪于殿门,高举着一个信封。
“皇上,此乃浙州军报,于今晨入宫,亟待圣裁!”
“浙州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