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半,熟练地捏起一块糖吃,却还是苦得皱起眉头。
她关上了房门。
明沧送来的信上,封底写着“季上眉”三个字。
“为保安稳,此信我未曾拆开,也未曾听皇后娘娘说过其中内容。但娘娘说,我可与姑娘一同读。”明沧道,“若姑娘仍信我是半个君子……”
“我从来信明大人。”故安道,她已拆了信、看了几行,“明大人还是称她为郡主吧。她对我说,也愿我这样称她。”
明沧一愣,“好。”
季上眉如今境况,两人亦都清楚。她已不在朝中任职,更毋论掌权内阁、科举。但先前十年积攒起的势力仍在。毕竟半朝官员都知,这位皇后有手段,亦有野心,是绝不会只甘于后宫内廷的。
然信方读至少半,便教两人都心中一震。
“封甫贪欲偏激、丧心病狂更甚其父。他为提修为、破境界,自钻研‘妖法’,取凡人精元为己用,现已至元婴。亦将此法用于培养死士。”
“我历经三年,终于取得证据,若有机会传遍天下,必能正民心、明民识,使知□□。
“我当年入朝,原本只想手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挥斥朝野;踏平乘云,为兄长报仇。然迟知真相时,已无法手刃仇人。今观封甫所为,实非明君之相,封氏所传,亦非万世之治。
“当年在内阁,我替先帝作为,亦非本意。望二位是与我同心,挽当今危局、复百年前太平。
“自三年前升政殿一变,我自认与明大人、与国师已值得托付。故将此言写明。若二位有何岐见,可与我分道而行,亦可于圣前告发。然无论如何,我于手书此信一事,亦不悔。”
12.
时至仲夏,本年殿试早已放榜,近两日逐一赐了新官。内阁副阁主明沧就在此时,向乾贞帝奉上了辞官的奏章。
明沧年纪还轻,相比于仍坐在阁主位置上的文序,更是如此。然他辞官也在大多人意料当中:当年压错了赌注,全力支持六皇子那么多年,如今六王爷已成了通缉要犯,明家是再难得圣意青睐了。
明沧并无子嗣,明家嫡系就此无人在朝中任职。乾贞帝照例不准,拉扯两番后,明沧终于还是卸任归家。
他在内阁之中,与文序一同草拟的最后一份奏议随即正式成为九州新制,分于各州府之手,而后通行于世。此时距晋阳帝立下科举新制,已有整整二十年。
新制对凡俗世平民行严格管制,无论富户还是穷人,皆需上报人口、每年遣一人服整年徭役,充作一家之数。因州府官员、地方藩王皆是修士,钱财贿赂亦无用武之地。一时民怨沸腾,对内阁、都察两院乃至凡俗六部骂声不绝,却无力反抗。
而这其中条例,其实是封甫亲手拟定、由内廷中旨交与内阁。
晋阳帝晚年,朝堂明中势力大体分为四派:内阁阁主文序掌政事之要、是皇上喉舌;副阁主明沧乃文官领袖,手握大权,亦傍着皇位的有力人选六殿下,六殿下手中又有兵权;内阁阁臣、科举掌院季上眉乃雍懿郡主,金尊玉贵、境界高深,替皇上行朝事中狠辣裁断;国师故安掌都察两院,正朝纲、拗新制,又与明沧有着默契勾连。
御龙卫则自成一派,皇上亲掌一百死士,太子亦有部下,其余的则在后来归了个来历不明的顾江。
封甫作乾贞帝继位之后,这形势便有了天翻地覆变化。
且不言御龙卫重集于皇帝一人之手。国师亦叛朝,雍懿郡主做了皇后、被迫归入内廷,这两处权柄便尽归帝王。乾贞帝新提拔的几个亲信,三年间已立住了脚。
而后六王爷封柯与十将督抚亦渐失兵权——乾贞帝似有独治之意,比之其父的操纵之法,更进一筹。
现下连明沧也辞了官,文序几如傀儡,十年风云变幻,这朝野文武,终于又在帝王一人意下。
如此,新制径直过了内阁、没得都察两院半句弹劾,也就不足为奇。只是九州万民不知内情,唯道是奸臣与世家误国害民罢了。
明沧得了恩准的第二日,便携家带口、早将明府上下收拾好似的,启程回浙州故乡。
他也同当年江祁一样,将家仆婢女都遣散,车中只有亲随与物品,还有他的亲侄女明淳。
封甫到底没能纳明淳为妃,因季上眉出面,以皇后之权,将此事强压了下去。封甫本也是一时兴起,打着留下明沧把柄的主意。后来明家自己交出了实权,他也就不想为后宫多生事端。
毕竟皇城得是个绝对安全之所。有一个季上眉已经够使人头疼,若再来个明家的……
明沧离京那日,乌云沉沉,车马萧索。队伍远处,跟着若有若无的影子。
明渊早已在四年前悄然回了浙州,恰在晋阳帝惨死前年。称是养病,实则是暗中进行一番布置,他一离京师,便与家中少有联系,如今竟连明沧也不知他做到哪步了。
“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