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故安本觉这样打量子桑君不妥，颇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转念一想他也看不到自己，左右为难一会儿，还是细细端详起来。
白慕尘那时与如今的青年样子也没有多少不同，只是衣着装束更简朴些，脸上带着少年独有的稚嫩意气，还有一点令故安十分欣慰的天真——虽然她也不知这欣慰是从哪儿来。那双日后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已初具风采，只是被尚且圆润的下颌消解作单纯的漂亮了。
川意枪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无形，故安两手空空，站在白慕尘对面，看他盘腿坐着，似在思考什么极要紧的事，雾蒙扇在修长指尖一圈圈转着，几乎化作一道青绿色的虚影。
白慕尘站了起来，拍拍衣上尘土，故安甚至没见他结印，人便已经飞得没影了。她立时起身跟上，见他是往北面金乌河的方向去了。
照龙族的年岁来算，他如今样子大抵是一万余岁，加上传闻里向来的性子，正是神嫌魔不待见的时候，故安不觉得他是去干什么好事儿。此时是第一次神魔大战结束不久，可孟章神君仍没有要把他接走的意思，故安跟紧了些，觉得这事的确也有蹊跷。
不多时，金乌河水便近在眼前了。经过神明修补，被战争破坏过的一草一木都已重现生机，更毋论这灵气勃发的金乌河。或是因着东方日出，河水耀眼炫目，将周围百里的雪原都染做亮色。
河道正中便是新设下的结界，白慕尘眯起眼睛，远远望着它，双手结印，法印当中射出一道银光飞进河流。
故安远远站在他身后看着，方才自己的经历差不多证实了猜测：这秘境会使进入之人陷入幻境，而幻境来由便是入境者埋在心里、最深的那段记忆。
一段只是种子，却极有可能生长为心魔的记忆。
可若说她的幻境还勉强称得上可怖，白慕尘这儿却至此都安宁极了……
难不成，子桑君的心法当真如此深厚？
她尚未回神，却见金乌河翻起巨浪，可四周甚至微风不动。白慕尘抬起头望着浪尖，那儿正缓缓浮现出一个赤色人影，火红衣裙，金色冠钗，除去面目看不清明以外，从发顶到足尖都一点点鲜活起来。
那女子化形稳当之后，竟以水浪为席，端坐其上，两手支着下巴，低头看河岸边的白慕尘，话音里有些俏皮的意思，道，“你来啦？”
白慕尘并没答话，也在原地端坐，两手结印，雾蒙扇化为玄金色，迅速变成原先的百倍大，将他自己与那女子都罩在下头，蔽日遮天的火雨落在地上，又消失不见。故安走得近了些，便差点儿被焰火灼痛，她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子桑君驭火之力的源头。
而那女子……
故安心尖一跳，终于知道为何她衣冠气质皆使人觉着无比熟悉。她见过那身华丽衣裙与金钗，还有周身纯粹的驭火神力——即便眉眼不清，也心中笃定是认不错的。
那正是她们朱雀族的神女陵光。
陵光神女是天地所化第一只朱雀，因凤凰一脉也由朱雀衍化而来，她又被尊称为凤祖。第一次神魔大战后，她便闭关修炼疗伤，功法大成，因而在第二次大战时功劳显赫，只是最终依然在决战时陨落。
神女一生并未婚配，只收了三个亲传弟子，送给故安面具的那位长老奶奶，就是她的小徒弟了。
那白慕尘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依幻境中这时日，神女应当还在闭关吧？
故安满心疑问，不由得退了几步，远远看着，盯了一会儿，方才瞧出浪尖坐着的神女是个化相，大抵是神魂虚影，而非真身。她皱起眉头，心中叹道。
“若是偶遇，这也太巧了吧。”
故安无力也不想打探白慕尘究竟是怎么搭上了神女这个师父。她在幻境里已经过了几日，白慕尘日日都来，日日都是修炼驭火神力，而她早看出，这不过是同一天的事反反复复过。想必子桑君当年是得了什么感召，因此得了神女的传承……
她先前无聊的时候也想过，子桑君在三梵寄住的日子多少该有些风光。毕竟是苍龙族长的儿子，得有人照看陪着，把好东西都送上来，再日日闯祸，张扬美貌，由此才得了个“好”名声。
却没想到，她转遍了他住的院子，里面也只有他一个人。
怪不得后来总被人钻了空子爬床，咎由自取。
故安揪了根好容易长高了些的嫩草，将那点乱七八糟的、使人烦躁的思绪都清出去——毕竟当务之急，是让不知为何也到了这秘境里的子桑君赶紧破开幻境出来。
故安试了几个法子，都毫无用处，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幻境中只能旁观，而做不出任何努力。她坐在白慕尘对面，不知这段记忆为何会使他陷得那样深，看着自己面前百无聊赖的小少年，头回有些心焦起来。
此时是夜晚，白慕尘已经从金乌河回到三梵的村落里，随便找了一处无人的草丛玩火。他一手撑着下巴，折扇变回青绿颜色，扇骨却燃起细碎的火苗，被他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