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回握着手中的长剑,指尖微微发颤。
那剑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可此刻,他却迟迟不愿动手。
杀赵中城?他打心底抗拒。
“赵中城,你能压制魔性,你和其他修道之人不一样,一定还有救!”林回沉声道,眼中透着坚定。
赵中城却摇了摇头,苦笑道“林回,你不懂。你没有修炼道术,所以你不知道——这是无解之局。”
“修道之人吸收的是天地灵气,这些灵气驳杂暴躁,不像读书人的才气那般柔和坚韧。它们会侵蚀神智,让人控制不住地杀戮。”
“古往今来,修道之人何其多?可有谁能在入道之后不化魔为妖?没有,一个都没有。”
林回沉默。
赵中城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释然“我心愿已了,而你得圣人赐福,将来定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只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动手吧,林回。”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
曾几何时,他也想和林回一样,做一个心中有正义的读书人。
可惜,命运弄人,他终究走上了另一条路。
如今,林回在东岗县的所作所为,某种程度上,正是他理想的延续。
他已入道化魔,注定无法回头。若林回放过他,东岗县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媳妇,我就来陪你了。别怕冷,别怕孤单……”赵中城低喃着,眼角滑落一滴血泪,仿佛在呼唤妻子的名字。
“爷,赵兄确实没有回头路了,要不……让我来?”李一博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县令张东便踏入了小院。
“林回,成全赵中城吧。”张东神色复杂,声音低沉。
他其实早已到场,只是迟迟没有现身。赵中城的事,他全都看在眼里。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赵中城不该死。
当初赵中城初入县衙时,自称是歌州书院学士,因妻子去世而放弃读书。
张东曾亲自考验过他,甚是欣赏,便将他留在镇魔堂。
可如今……
“赵学士,何苦呢?你若不走这条路,投身县衙,或许也能通过正规手段,将凶手绳之以法啊!”张东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
赵中城苦笑“如果林回早来一个月,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可这就是命,张大人。”
张东沉默。他扪心自问,若没有林回,他是否敢为赵中城出头?答案是否定的。
赵中城看向林回,语气忽然变得柔和“林回,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你说。”林回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死后,请将我的尸首与我妻子赵静合葬。”赵中城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眷恋。
“这傻女人最怕冷,每次睡觉都要紧紧抱着我,生怕我离开她。可我却总是为了读书,留她一个人在家。现在我不读书了,想永远陪着她……”
他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张东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林回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心脏。
苦命的人啊!他们本可以幸福地生活,却被朴果那群畜生毁了。
赵中城忽然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林回,这把墨宝剑怎么样?是我亲手画的,你好好看看。”
林回一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依言抬起长剑仔细端详。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赵中城猛然化作一道电光,直直撞向长剑。
“噗嗤!”
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赵中城,你混蛋!”林回大惊,怒吼道,握着剑柄的手剧烈颤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中城会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不起,林回,我骗了你。”赵中城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平静,“我不值得你同情,也不想被同情。因为,我并不是弱者。”
“我只是……太想她了。”
“我活着的每一刻,都备受折磨。只有不停地忙碌,才能让我暂时好受一点。”
“帮帮我……把我埋在她身边。公房里的桌上,有我留下的地址。”
随着话音落下,那把墨宝长剑如同烙铁般散发出炙热的光芒。
赵中城的精血一点点渗入剑身,他身上的魔纹逐渐褪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最后,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赵中城!”林回一把扶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可赵中城早已没了呼吸,那把剑化作一幅墨宝画卷,静静地躺在他身旁。
“造化弄人啊……”张东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林回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语气冷得刺骨“不,不是造化弄人,是人吃人。”
张东一怔,竟无言以对。
“一博。”林回看向李一博。
“爷,我在。”
“我去一趟县衙公房,你去城中扛一口棺木来。”林回吩咐完,便翻身上马,直奔县衙而去。
他要去拿赵中城留下的地址。他无法为赵中城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