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簌簌落在乔伊伊颤抖的睫毛上,腕间梵文烧灼的痛感愈发清晰。
枯井深处传来银链拖曳的声响,与记忆中缪孤城战甲上的银铃震颤频率诡异地重合。
"小姐当心!"翠儿惊醒时桃木簪应声落地,裂成两截的簪芯渗出暗红汁液。
乔伊伊反手将金剪刀抵在掌心,绣架上的金丝菊突然簌簌抖动,细若游丝的金粉在月光下织成半透明结界。
院墙外传来瓦片轻响。
乔伊伊将染血绢帕按在铜镜表面,水珠却穿透布料渗出,镜中金丝菊纹扣碾碎辟邪符的瞬间,她猛地转身掷出剪刀。
寒光擦着翠儿耳畔钉入门框,半截灰鼠尾巴在雪地上抽搐两下便化作青烟。
"明日送绣品,怕是有场硬仗。"她拔下剪刀,刃口沾着的灰毛竟变成王府侍卫服特有的银线。
晨雾未散时,乔伊伊已抱着锦缎包裹往绣坊去。
青石板结着薄冰,她特意绕道城隍庙前的闹市,却在转角撞见三个泼皮蹲在馄饨摊前。
为首那个刀疤脸捧着热汤碗,热气氤氲间露出靴帮暗绣的金菊纹——正是昨夜镜中所示纹样。
"这位娘子好生面善。"刀疤脸突然横过条凳,"听闻你绣的百子千孙被能安胎,不如让爷瞧瞧?"
乔伊伊后退半步,腕间梵文突然发烫。
垂在鬓边的银流苏无风自动,街边枯柳突然抽出新芽,嫩绿枝条蛇一般缠住泼皮手腕。
卖糖人的老翁惊得打翻铜锅,糖浆在地上凝成扭曲人影。
"雕虫小技。"林护卫阴恻恻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乔伊伊只觉怀中一轻,锦缎包裹竟被银钩挑向半空。
她旋身去抢,发间木簪却被钩尖挑断,青丝散落的刹那,绣着金丝菊的襁褓布飘然而落。
人群突然骚动。
"好精巧的锁麟囊!"紫衣公子策马而来,马鞭卷住即将落地的绣品,"这金丝菊用的是什么针法?
花蕊竟似会随风颤动。"陈公子指尖抚过缎面,目光在触及乔伊伊腕间梵文时骤然深邃。
林护卫见状要溜,却被疯长的爬山虎缠住脚踝。
乔伊伊强忍眩晕扶住墙垣,昨日被梵文灼伤的皮肤渗出淡金血珠,滴在雪地上竟开出指甲盖大的冰莲花。
"姑娘脸色不好。"陈公子翻身下马,暗纹流转的袖口扫过冰莲,那花瞬间化作雾气,"前面就是济世堂,王大夫最擅调理孕妇气血。"
乔伊伊正要推辞,忽见刘绣娘带着两个绣娘匆匆赶来。
往日挑剔的妇人此刻满脸堆笑,目光却不住往陈公子腰间玉佩瞟:"伊伊姑娘的绣品我们全要了,价钱好商量。"
霜花在屋檐凝成冰锥,乔伊伊望着刘绣娘反常的热情,指尖悄悄扣住袖中金剪刀。
陈公子马鞍上不知何时落了片红梅花瓣,那色泽艳得像要渗出血来。
绣坊门前的铜铃铛突然发出清越声响,乔伊伊跨过门槛时,腕间梵文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刘绣娘捧着襁褓布的手指发颤,金丝菊在正午阳光下流转出七色光晕。
"这是......"老绣娘将缎面对准菱花窗,瞳孔猛地收缩。
原本平直的绣线竟在日光折射下浮现出立体的梵文符咒,暗金纹路随着光影变幻缓缓游动。
陈公子折扇轻叩掌心:"听闻前朝容妃的百鸟朝凤图,在雷雨夜能引来百鸟齐鸣。
今日得见姑娘的活色生香绣,倒让我想起个典故。"他腰间玉佩突然翻转,露出背面鎏金的"御"字残痕。
乔伊伊刚要细看,刘绣娘已抖开整匹锦缎。
十二幅绣品在穿堂风里次第展开,原本素白的底料竟浮现出淡青脉络,仿佛春日抽芽的藤蔓在布料上生长。
翠儿惊呼着去摸,指尖触到的却是光滑缎面。
"每月再加二十幅绣品。"刘绣娘掏出沉甸甸的荷包,银锭间夹杂着三颗金瓜子,"这些是定金。
只是......"她突然压低声音,"姑娘用的可是南诏国的草木染?"
窗外传来马匹嘶鸣,乔伊伊顺势将锦缎重新裹好。
陈公子正倚着红漆立柱把玩梅枝,枝头积雪落在他紫貂大氅上,融化的雪水竟凝成细小冰珠滚落地面。
"不过是些山野技法。"她将金瓜子推回去,"若掌柜的要草木染的方子......"
"使不得!"刘绣娘慌忙按住她手腕,触到梵文时像被火燎般缩手,"姑娘就当老身糊涂了。"转身从檀木匣取出个瓷瓶,"这是西域雪莲膏,最养绣娘的眼睛。"
翠儿搀着乔伊伊走出绣坊时,日头已西斜。
小丫鬟摸着鼓鼓的荷包雀跃不已:"小姐方才没瞧见,那陈公子盯着您绣的并蒂莲,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话音未落,街角糖炒栗子的香气里混入一丝檀香味。
乔伊伊猛然驻足,昨日裂开的桃木簪残片正在袖袋发烫。
她佯装整理鬓发,铜镜碎片映出对面茶楼二层:林护卫正用银针挑破指尖,血珠滴入茶盏的刹那,屋檐垂下的冰棱突然齐齐转向她们。
"去济世堂。"乔伊伊攥紧翠儿的手腕,"就说我胎动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