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喊冤告你,如果想拦下来,最好这几天就动手,否则夜长梦多。”
“不用拦,让他们去告。”
冯天养淡然一笑,给自己重新倒上一杯茶,然后给媳妇儿也倒上一杯。
“你让农玉亮放的?”
绾娘眼睛一转,从夫君脸上神情猜出了事情真相。
“否则他哪儿有那么大胆子,我就是故意放他们去告,看看广州能有多大反应。”
冯天养说完,见媳妇儿还是有些纳闷,于是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新安分地的消息隐瞒不住,其实赵寒枫和苏峻堂年前就已经分别书信和口头给自己提出警告了。
本县的心有不甘的地主阶层以及临县的一些地主都早将告状的信塞满了臬司衙门的信箱,甚至广州的一些举人已经在秘密串联了。
这还是目前只完成两个乡的分地的情况下,等到后续九个乡的分地分两批完成,怕是又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冯天养考虑再三,觉得搞个压力测试还是有必要的。
叶名琛在交恶英方的情况下,必须要依靠两广现有实力自保,但是现在广西自顾不暇,他只能依靠广东的本土士绅豪商们。
而在此情况下,清流和地方势力的话语权将会大大提升。
为了拉拢这些人,冯天养很有可能成为叶名琛向那些士绅地主阶层妥协的牺牲品。
在叶名琛尚未完成对两广士绅地主阶层势力的整合之前,将此事提前引发,利用好苏峻堂和赵寒枫现在的影响力,是很有可能过关的。
毕竟自己目前,在外界眼中,还算是叶名琛的“嫡系”人马。
而且现在船厂还离不开自己。
若是此事能成,冯天养就可以逐步和叶名琛摊牌,一步一步光明正大的独立自主。
要是不能,冯天养就要做好一次性武力摊牌的准备,看叶名琛是否愿意看在船厂的面子上忍住不和自己爆发武装冲突。
冯天养心中觉得这事的成功把握约有七成。
一成赌自己师父和师叔的面子,两成赌船厂的重要性,剩下的四成赌叶名琛好谋无断不敢担当的性格。
当然,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冯天养也和自己的师父苏峻堂通了信,争取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
这其实也是冯天养对自己师父的一次无形测验。
他和苏峻堂之间一直有着无法明说但却真实存在的默契,他知道苏峻堂其实对自己的作为一直都很关注。
一开始苏峻堂是以不认同、不反对的态度,到后来慢慢转变成理解,但不支持。
在年前看完新安县的变化后,冯天养能感觉到自己师父的态度其实又有了些转变。
他希望师父这次能够和自己走到同一条道路上来。
处理完这边的政务,傍晚时分,冯天养在后堂意外看到了正等着自己的三叔。
自绾娘嫁过来后,三叔便自己租了一个院子,平日里最大的爱好是去军营里看练兵,要么就去工厂和工人们聊天打发时间,很少再回县衙后堂来了。
“我打算回广西一趟,先祭拜你父亲,把你成亲的事情告诉他,然后择机去江西曾家老叔营中和他见一面,你俩的事情,总得让他知道,再是定好的婚事,咱也不能失了礼数。”
冯云木一改往日沉默性子,没待自己侄子开口问,率先开口说出自己打算。
“那好吧,我派几个可靠的亲兵陪你去。”
冯天养无奈叹气,见冯云木脸上神色便知道他心意已定,劝不回来了。
“不用,今天晚上有一艘回广州的船,我趁夜走,你和绾娘都别去送我,免得引人注意,银两干粮我都备好了,啥也不缺。”
冯云木难得咧嘴一笑,然后罕见的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交到冯天养手中。
“俺也不懂你在洋人学堂里咋学了这么许多本事,但是知道你做的都是好事,见了大哥,俺也有脸说话。”
“俺没什么良言劝你,就一条,要是看着事情做不成,就勉强,带着绾娘到海外去,好好活着。”
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冯云木颇为洒脱的转身离去,往日有些佝偻的脊梁今日都挺直了起来。
自大哥死后的这几年,他从无今日之轻松。
他这次离去,除了完成和侄子所说的两件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要把当年那件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是谁泄露了冯云山大营的位置,致使其遭受清军火炮的集中轰击!
又是谁,逼得冯云山不敢让自己儿子留在太平军中,临死前还嘱托自己带着侄子出海避祸!
三叔离去的当日,黄胜也来向冯天养告别。
容闳已经帮着和亨利搭上线,对方愿意就先前口头承诺进行下一步磋商,设法让新安船厂不会成为英军日后攻击的目标,但也提出了一些要求,比如一旦出现某些特殊变故,新安县应该保证港岛的最低程度的生活供给,同时不得成为清军攻击或者骚扰港岛的前哨基地。
虽然只是一份口头承诺,但许多细节还是要提前商榷好的。
冯天养自己肯定是没时间去谈,容闳身份也不适合谈,只能是黄胜亲自去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