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焚姒在院子里津津有味地看话本,正看到小道士夜宿荒宅,水井里传来有规律的叩击声——院子中间的银杏树突然毫无征兆地“沙沙”作响。
她吓了一大跳,抬头看见师父面无表情立在树下,脑子霎时空白,下意识将书合上藏在身后,“师、师父,不是我偷懒,是掌门师尊有令……”
“过来。”应竹拂去石凳上的落叶坐下,静静看着焚姒不情愿地挪到面前。
“最近宗院出了些事,你——”对上对方期待的目光,话头一顿,“今日就下山。”
“……掌门不是说不能离院吗?其实弟子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上路。”
“突然?前几日叫你准备——”应竹略一停顿,努力挤出和善的表情,“有些事总归要面对,为师不会害你。”
“可是……”
“世人皆想向上攀登,没人想被一无是处之人拖累。同情不是义务,怜悯更不是,不对等的进度只会让你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愿进步便是拖累。”
“师父,”焚姒一脸挣扎,支支吾吾道:“别背书了,你说话真的太奇怪了,我听着害怕。”
应竹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快到焚姒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看错了。
“凡人总是会死,短短几十年光阴,若到死都一无所知,实在可悲。”说着他手上凝起紫光,紫光逐渐汇聚成一把约莫七八十厘米的青铜剑悬在空中。
那把青铜剑!
焚姒虽没能亲眼目睹它的辉煌历史,但听人说原本山崩地裂的巨石劫难,青铜剑轻轻一挥就解决了,就连师兄这般骄傲之人每每谈及此事都难掩崇拜神色,可想而知这把剑当日给宗院带来了怎样的震撼。
为什么偏偏那日师父要带自己下山买茶具?花里胡哨的茶具买回去从未用过,还把一向温柔大方的师姐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一直念叨臭奸商千万别被她遇到,不然……
“你带此剑下山,遇到难事就随便砍两下,活着回来不成问题。”
应竹抬手将青铜剑挥到焚姒面前。
焚姒回过神端详青铜剑,云雷纹剑格,铜绿色剑身刻有复杂的金光符文,暗紫光流隐约萦绕盘旋其间。
她双手接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哇好重!还没挥剑就得先被人砍两下,要不师父还是在我身上下几个术盾?”
这把青铜剑对于她来说又重又不能施法,和废铜烂铁有什么差别?当然,这话是不敢当着师父面说的,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师父是力大无穷的花美男这样子。
“是你太弱。”说完应竹挥手下了道法术,青铜剑瞬时轻了不少。
“我现在去收拾行囊。”
“不必,”应竹不知从哪翻出鼓鼓囊囊的钱袋,扔给她,“需要的路上买,我送你下山。”
“啊,多谢师父。”
焚姒接住钱袋,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他人都道应竹吝啬,吝啬于情绪,吝啬于言语。可师父对她一向都挺大方,说过很多奇怪的话,也教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唯一好的就是运气不错,遇到了善良的师父和同门。
默默跟在师父身后走,看着师父伟岸的背影,焚姒心中浮现出慈眉善目、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老父亲形象——奇怪,应竹老头的模样怎么想象不出来?
为什么他总是不老呢?
* * * * * *
应竹说送下山就真的只是送下山,刚出宗院在山脚的界门,转身就不见了,留下正准备开口寒暄一番的焚姒呆站在风中凌乱。
温情老父亲形象瞬间崩塌,真不愧是高岭之花。
临近正午,早已饥肠辘辘的焚姒来到梨花村,走进一家生意火爆的食肆大快朵颐。
这是家个人经营的小店,老板娘在账台“噼里啪啦”拨弄算盘,厨子是她丈夫,伙计是她的三个孩子,在拥挤的过道窜来窜去,熟练地端菜收碗。
来这的食客大多互相认识,不仅隔着大堂和老板娘聊天,和临桌也聊得热火朝天,他们看见新面孔忍不住打量,时不时交头接耳:
“这女娃子是不是术习者,你看她的剑好闪哦!”
“肯定是噻,要不你去问问,我跟你赌这碗面钱!”
“少来!次次都坑老子请你白吃,你问问老板娘,你都欠我好多碗面钱咯!”
焚姒被辣的鼻涕眼泪直流,刚刚还在讨论她的两个食客这会儿功夫已经转了好几个话题,又把话题扯回到她身上。并非她有意偷听,实在是隔壁桌的食客声音洪亮,想不听都难,干脆就当下饭菜听着,全当听书了。
“你说这个娃娃背着把剑去干啥子,降妖除魔咩?”
“晓不得,都喊你去问一下嘛,你害啥子羞?”
“主要是怕我这个长相,影响人家小姑娘的胃口嘛!”
“胡扯!你长得像个猪脑壳,人家怕是越看越下饭哦!”
“给老子滚!”
……
有人进门扫了眼大堂,略显局促地低头打算离开。
正在拨弄算盘的老板娘眼尖,出声叫住她,而后伸长脖子朝大堂看了眼,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