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一轮月牙高悬天际,照的四周星光黯淡,偶尔有狗叫声在夜空中响起,又安静下来。
荣宅院,喧嚣大半日的屋子安静下来,房间大部分都熄了灯火,主屋处,一盏孤灯在桌上点燃,豆大的火光微微晃动着,有人影透出窗扇映在地上。
崔氏端着热汤进来里屋,看眼晚间吃酒吃到醉的荣,将盆放到地上,蹲下身子想替他除去鞋袜,手方碰到腿脚,男人一惊醒了过来:“夫人……”
崔氏手上动作不停,口中说着:“好久没看到官人这般高兴了,只是就算欣喜今日兄长到来,也莫要恁地饮酒,伤身怎办。”
“为夫心中有数。”荣努力睁开双眼,说话有些含糊:“倒是未想到这般多时日过去,兄长寨中披甲之人已逾万人,而荣仍在原地踏步……不……”拿手搓了搓脸,喷着酒气道:“比当初还差了些,初来时只我一个知寨,现今却是分成俩。”
崔氏将自家男人的脚放入盆中,闻言抬头看着他,微微蹙眉道:“官人若是做的不开心,不若辞官就是。”
“不行的……”荣将头靠在椅背上,仰望着房梁:“当年了近乎全部积蓄辗转得来这官,总要咬着牙做下去才行。”顿了下低头看看崔氏:“再说……总不能让你和小妹陪着我浪迹江湖。”
“官人其实还是想的吧。”崔氏笑的温柔,看看洗的差不多,替荣擦干脚,扶着他站起走向床榻:“今晚且先安歇,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
同样的夜色下,每人的烦恼各不相同,密州安丘县的一处民房中,有光亮从门板缝处射出,几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坐成一圈,唉声叹气的喝着酒水。
“文哥儿,这般下去不成啊,那货已经积压在手中一段时日了,这般下去兄弟们都好喝海风了。”
“是啊文哥儿,俺这原本有几家客人,如今都说有更便宜的货拿,已是不买俺手中的了。”
“俺也一样。”
七嘴八舌的耳边回荡着,坐在主位的汉子有些年少,闻言皱起眉头,这人生的身材匀称,穿着一身短衫,两条臂膀露在外面,看上去结实有力,听了众人说话伸出手挥了一下,环视左右,面有戾气:“怎地?往日跟着俺爹你等可不是这般,换成俺回来主事你等就来诉苦……可是要给俺徐文个下马威不成?”
几个汉子闻言面上有些惧怕,连忙摆手说着:“不是,文哥儿,恁想多了。”
“真是有些难做。”
“没错,现在这世道当真有些艰难。”
徐文看去几人,摸摸尚未蓄须的下巴:“恁地说,生意真的不好做?”
“正是如此。”有人猛点头道:“去岁开始就是这般,都是客人被抢走。”
徐文有些疑惑道:“被人抢了打就是了,你等甚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几个汉子互视一眼,无奈道:“若是能打,俺们早就动手了。”
“文哥儿不知,他等后面站着的是梁山。”
“是极,是极,怕是打了惹出后面那个巨物,反倒不美。”
“还是息事宁人吧,卖不出去也比送命强。”
徐文听着一人一句,眉头是越皱越紧,神色颇为不善的看着几人:“别吵!”一指旁边一个汉子:“你说,端的怎生回事,怎地又扯到梁山身上。”
那汉子吞了下口水:“那伙人是去年初来的这京东路,自称是沧州柴家的,原先俺们还未放在眼里,想着就是柴家人又能如何?哪知对面后面站着梁山的人,你父亲不欲惹这祸事,是以处处退让。只是这京东路就这般大,俺们让了西路,本想着就攥着东路即可,谁知他等仍不知足,步步紧逼,现今都将手伸了过来,逼的俺们也是无法。”
乓——
“直娘贼!”
徐文狠狠将手中酒碗摔在地上,瓷片飞溅出去,几个人连忙抬脚避让,这年少的汉子愤愤道:“俺就说俺爹做的好好的非让俺回来主持这盐路生意,感情是有只大虫在等着俺。”
“文哥儿……”
有人张口欲言,徐文瞪他一眼,戾声道:“别作声。”
一圈人顿时鹌鹑一般缩了下头,偷眼看着这少年在那闭着眼,右手食指点着桌子不知在什么,也不敢出声,纷纷屏息凝神等着他开口。
半晌,徐文睁开眼睛:“既然对面有人撑腰,这私盐咱们就贩给他们日常顾不到的……”陡然住了嘴,抿了抿唇,看着其他人说道:“他们可与其他绿林人有生意往来?”
“没有。”有人出声:“都是卖给酒店、客栈等大商或是平民百姓等散户,除了梁山,未曾听闻与其他绿林人物有瓜葛。”
“恁地好,如此这货俺就能出手。”
几个汉子口中呼出口气,耳中听着他道:“去青州,俺往日与那边几个好汉朝过面,将这批货出给他们。”
“恁地好,都听文哥儿的。”
“文哥儿说什么是什么。”
徐文听着,扫了众人一眼,暗暗撇了撇嘴。
……
黑夜渐渐褪去,刺破青白的日光洒下金芒,二龙山空地上,残留着火星的篝火飘着一缕余烟。
山寨中渐渐有了人声,卞祥伸手摸了下身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