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掏出钥匙捅开三屉桌抽屉。
他家需要上油的锁不止门锁。
小小抽屉打开那动静跟开保险柜似的,嘎吱嘎吱的响。
里面藏的是麦乳精盒子,上面红双喜图案已磨成大花脸。
掀开盖子,粮票本上压着张1974年国棉六厂先进工作者奖状,有精心保存的各类票本、票据和钱。
钱一共是六十五块五毛二分钱的现金和一张五百元的存折。
这不是一笔小钱。
但不完全属于钱进。
现在的钱进头上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他是老四。
父亲留下了遗嘱,现金归回来奔丧的孩子生活所用,存款则由四个孩子平分。
没动存折,钱进把现金放入衣兜,又拿出粮票本和煤票本。
粮票本是个棕色小本,正面中间是‘海滨市粮食局——粮食供应证’。
上面是印刷的‘为人民服务’,下面是手写的供应粮店名字。
反面是个口号,‘节约粮食光荣,浪费粮食可耻’。
煤票本类似,只是反面口号变了:大家动手,节约煤炭,支援社会主义建设!
拿到粮票本,刘大甲郑重其事的放入口袋中。
他好奇的问:“前进哥,你有海滨市的户口吗?”
这年头城市户口也就是非农户口很值钱。
有了城市户口才能有粮食关系,才能吃上商品粮。
而根据原身在日记里留下的信息,钱进现在还是回城知青,户口没有迁移回海滨市。
还好原身父亲新丧还没有销户,能继续用他的定量。
钱进摇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我下乡的时候根据政策把户口迁走了。”
“不过我现在回城了,居委会给我安排了工作,我去报道以后可以把户口落回来。”
刘四丁听后很羡慕:“真好。”
“俺们兄弟和俺妈都没有城里户口,俺爸定量根本不够吃,每个月都得花钱买议价粮。”
定量配给的粮食不多,但也是非农户口才能享受到的优待。
农村户口在城市里没有粮食保障。
刘大甲打开粮票本看,问道:“前进哥,你家这个月的定量还没用?今天要买多少粮食?”
钱进随口说:“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刘家四兄弟顿时齐刷刷的露出羡慕表情。
刘三丙抬起脸说:“嘿,前进哥你这户口还在乡下呢,咋跟《朝阳沟》里银环似的当‘飞鸽牌''市民?”
钱进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刘四丁看他不说话便赶紧拍老三的脑袋:“你怎么跟《秘密图纸》里特务似的,话那么多呢!”
粮店隔着住处不远。
在四兄弟带领下,钱进走了进去。
一进粮店大门,迎面是一排铁皮做的大漏斗。
这些东西是黑白铁打制,呈现椭圆形,它们后面是各种米面粮油。
让钱进新奇的是,粮店的秤被挂了起来。
这样要称粮食的时候不用人去提起秤,秤盘放上粮食,售货员直接看秤星计量。
劳动人民的智慧。
钱父办了病退,他每个月的粮食定量是28斤,其中30%为粗粮。
定量内的粮食是商品粮性质,拿大米来说是一斤一毛七。
如果采购量超出定量成了议价粮,那价格就贵了,成了三毛一斤,几乎翻倍。
甚至翻倍粮店也不一定卖——
有时候粮店里粮食紧张,他们只按照商品粮性质去卖,因为粮店的首要职责贴在墙上:
‘保障供应、稳定经济’。
刘大甲跟钱进说,这种情况下想买粮食就得去黑市了。
听到还有黑市的存在,钱进心里一动。
黑市有卖粮食的,那有没有卖黄金的呢——他知道改革开放前国家是禁止私人买卖黄金的。
在他思索的时候,刘大甲让售货员在粮本上扣了戳、交了粮票和钱,刘二乙拿着米袋开始接粮食了。
他用米袋套住漏斗下端,接了粮食便把袋子口一拧,甩手给扛在了肩膀上。
钱进上去拿米袋,说:“你后背有伤,还是给我吧。”
刘二乙坚定的摇头,快步走在前面。
出门后刘三丙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合计什么。
钱进问:“你念叨什么?”
刘三丙向往的说:“咱在城里要是有地,米要是能种地里,那俺家明年就再饿不着了。”
他又问:“前进哥,你工作安排在哪里?能不能进粮店?”
刘四丁呵呵笑:“做梦去吧,粮店还有供销社的工作最好了,爸妈都说过了,这些工作给领导亲戚留着呢。”
刘三丙向往的说:“咱要是有亲戚当领导就好了,等我长大了安排我到粮店上班。”
“国营的企业什么时候也黄不了,能吃一辈子皇粮呢。”
听到这话钱进笑了:“那可不一定。”
用不了十年,国营企业就开始一批次一批次的黄了。
买了粮食打了油,他们还得买煤。
煤站里黑灰四散,院子里分类堆放着蜂窝煤、煤块、煤粉甚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