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帝王名声,那么高拱也能从容对待。
但如果是将皇帝登极以来的所作所为联系在一起,便有了不一样的答案。
皇帝已经愈发的独立,不再愿意听从自己身为老师和帝国首辅的意见,越来越有主见和主张。
这一点。
才是高拱所不能容忍的。
他的独断专行、嚣张跋扈,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
而是在座的所有人!
即便是皇帝,也该老老实实的高高在上,垂拱而治。
这一刻。
面对皇帝和朝堂的失控,高拱心中愈发懊恼起来。
这种失控感,让他愤怒不已。
而这也是他绝不允许出现的局面。
但此刻……
高拱却又无可奈何。
而在人群中,严绍庭默默侧目看向高拱的身影,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始终都清楚,徐阶错了、高拱错了,甚至就连张居正也是错的。他们固执的认为,自己独掌一切就能控制一切。
即便是小人徐阶,也不是没想过弄他们这些极致文臣的那一套虚君理念。
高拱属于是继承人。
而张居正则是将虚君理念发展到了巅峰。
但他们都错了。
因为皇帝本来就不能用常人来对待。
因为皇帝本来就已经超脱正常人的范畴。
就如同青春期的孩童一样,越是压制控制,便会引发越大越强烈的反弹。
他清楚的记得,很多年前,自己受到的乡野传统教育。
哄死人不偿命。
就连大禹治水也没有采用堵的办法,而是选择疏导,顺势而为。
而这也是他和其他所有人为官执政,最大的不同点。
如今朝中的争斗,也皆由此而发。
只因……道不同。
而在御座上。
皇帝面对投降的敌人和臣子们的劝谏,在一番含蓄的推辞和自谦中,终于还是接受了天可汗的尊号。
但皇帝点头之后降下天子口谕。
整个皇极殿内一片欢呼。
声音传到了外面,在那些入不了正殿的官员们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有太监传来消息。
瞬间。
整座紫禁城陷入到了欢呼的海洋之中。
而在无尽的欢呼声中,高拱眉心几乎能夹断眉骨。
而他藏在官袍下的手掌也紧握成拳,微微的颤抖着。
皇帝和臣子是一体的,但皇帝却又和丞相处于对立状态。
这是皇权和相权的争斗。
虽然太祖皇帝革除左右丞相,但现在的内阁首辅形同丞相,宰执天下。
这对一直在心中深藏着虚君理念的高拱来说,无疑是一次冲击。
君强则相弱。
亦是因此。
直到皇极殿内的宫宴结束,不彦台吉等人都各自获得了大明封赏的都督府官职,内阁和六部九卿,转进文华殿议事,高拱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沉默,不显喜悦之色。
文华殿内。
一张巨大的堪舆摆在众人面前,而在殿内原本应当是放置桌案以便皇帝和臣子们议事或开经筵日讲的地方,也换成了一张巨大的沙盘。
无论是堪舆还是沙盘,都是以河套和阴山为核心向着四周铺开。
总督京营戎政、镇远侯顾寰手持一支长杆,在沙盘上不时的指向某些区域。
“依照严少保所进军略,我朝如今收复河套,必当严守此地。盖因为我朝当今,虽有不少养马场,如前元设于两淮之马场,河东马场,燕山马场等,然其所产马匹却往往不尽如人意。而河套一地,却是水草丰盈,历来便是培育良马所在。守河套,可解我朝用马之需,追赶蒙古人所骑战马,进而可让我朝兵马有重开二祖征讨漠北之举。”
这是在说明河套的重要性。
在场众人无不点头,脸上却也多了几分无奈。
若是在过去,中原掌握河套和河西以及青海,根本不用忧愁战马的来源。
但是在今日之前,这些地方都不在朝廷掌握之中。
如今有了河套这等最好的养马场,自然不能再丢失了。
顾寰手中长杆轻轻向北移动,看了眼严绍庭,随后看向皇帝,面露笑容:“严少保所进欲要在阴山以北,以秦长城为基,重修我大明阴山长城,虽路途遥远,但因阴山地形所致,又有秦长城为基础,并不需要太多投入。除关隘要地,需以夯土、砖石混筑,余者皆可原地以土石重修。只是严少保所提重建北魏六镇城,因位处长城之外,却又要驻兵屯田,迁徙百姓,需有坚城,此处六镇城亦非仅六城足以,各城之间依北魏之制,亦要择地筑造卫城,尽驻兵马,防备六镇城为敌军围困,讯息难通,此处耗费,臣等已与户部、兵部、工部商议,恐需钱粮三百万,征伐徭役三十万。”
当三百万钱粮,三十万徭役一出。
殿内众人纷纷脸色紧绷,面露犹豫,眉心夹紧。
而顾寰则是快速解释道:“不过,若有阴山以北长城防守,则河套无虞。且固原、延绥、山西三镇,自可再不直面蒙古来犯,此处钱粮便可减省下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