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渐鸿又把玩着手中的凤凰玉佩,对杨明珠的提议充耳不闻。
臆想中的话并未说出口,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那日杨明珠与徐不疾的谈话他都听到了,他是胆小鬼,不敢冲进门向她确认,也不敢回府,生怕她会直接说要跟他和离。
萧渐鸿寻了一家酒馆,在里头喝得酩酊大醉。就这样醉生梦死了几日,才终于鼓起勇气回来。
事到如今,杨明珠想和离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想问问为何她突然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却又想起自己回京之后的所作所为,是他逃避婚礼在先,也是他要娶平妻在先,是他的错。
可他只是刚看清自己的心。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如今只想求得一个改过自新、弥补错误的机会。
杨明珠垂眸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他就那样坐在脚踏上,手中把玩着玉佩,绛紫色的流苏垂下来,尾翼划过一道弧线。
屋子里的炭火越烧越旺,她觉得心口有些烦闷,人也有些焦躁。连带着眼前的一切都泛起了薄雾,脚下也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端。
杨明珠猛然摇了摇头,这不是正常的反应,可惜她的脑袋沉甸甸的,思绪也愈发沉重冗杂,像是被揉成一团的线团,眼皮很沉很沉,不待她想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突然一黑,意识猛然坠入一片黑暗。
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一个闪身冲到杨明珠身旁,接过那道清瘦的身影。
萧渐鸿看着怀中的人儿,眼神复杂。
那玉佩的流苏被他洒了些药粉,方才随着他的动作,早就被杨明珠吸入体内。如今药效发作,杨明珠昏睡过去。
他在心底说着对不住,手上动作麻利,轻轻抱起怀中的女子,而后安放在床榻之上。
杨明珠搬来以后,她不喜欢旁人动她的东西,这间屋子便由晴山和梅香负责整理。
萧渐鸿不在意这事,他在军营里养成了散漫的性子,有时晴山她们忘记给他铺床也不在意。
这几日未归,床被重新铺过。
杨明珠躺在红色的床铺里,像一个等待夫君归家不小心睡着的小妇人。
萧渐鸿粗粝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她看起来清瘦,躺下来的时候脸颊肉却溢出一些,肌肤如玉,肉乎乎的,引得萧渐鸿忍不住加深了手上的力气。
他的手指因为常年习武,早已布满薄茧,划过女子瓷白的皮肤时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痕。
指尖触碰到女子柔软的唇瓣,顿了顿。
萧渐鸿垂眸看向那抹屡次出现在他梦中的红润,他忍不住俯下身,想要试试那里是否如他梦中一般柔软。
视线扫过杨明珠发髻间的那支珠钗,银色的缠枝泛着冷光,让他想起“圆房”那一日,她拿着珠钗刺破自己的模样。那时的她眼中是被欺骗的愤怒,还有对他中药后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的厌恶。
他想,若是今晚他当真遂了自己的心愿,趁人之危,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她会不会露出同样的表情。也许那时,那支珠钗扎的地方就不是手臂,而是他的心脏。
萧渐鸿猛然直起身来。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给杨明珠下药,然后趁她昏迷,把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呢?这样便可以阻止杨明珠与他和离吗?
萧渐鸿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在外人眼里,他与杨明珠早已圆房,即使如此,杨明珠也要与他和离,她连徐不疾的未来都想好了,又怎会在意这些。
直到此刻,萧渐鸿还是难以接受,杨明珠与徐不疾那个小白脸私相授受。
赏花宴后,她说徐不疾是她原先在国公府伺候她的下人,她嫁来侯府后,徐不疾在府里被处处针对,她于心不忍,便把他带回侯府。
他相信了,一个下人而已,长信侯府养得起。
可他私下去问过国公府的管家,国公府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徐不疾的下人。
杨明珠骗了他,他不想深究这其中的缘由,心里想着,若是她实在喜欢,放在身边也未尝不可。只要他能安守本分。
如今,杨明珠要为了徐不疾与他和离,他自然不能再自欺欺人。
杨明珠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脑袋依旧昏沉沉的,像灌了铅似的。
眼皮依然沉重地睁不开,她伸手扶住脑袋,喊道:“晴山?晴山!”
“郡主!您醒了!”晴山几步走到杨明珠身侧,见她表情有些痛苦,心疼地抬手给她按揉。
杨明珠这时才察觉到身下的触感不对。竹榻上原本铺上了厚厚的锦被,屋子也烧着炭火,可她却觉得有些冷,身下的锦被一点也不软和,屋子里透风,呼吸之间不是熟悉的熏香,而是一股子刺鼻的沉香,不像是常用的熏香,反倒是像祭祀用的香烛。
祭祀!
杨明珠猛然睁开眼,目之所及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灵位,排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几个月前去世的元长信侯萧昌茂!
“怎么回事?”杨明珠大骇:“我们怎么在祠堂?”
晴山以为她是因为突然变化的空间吓到了,连忙解释道:“昨晚、昨晚萧世子说您突然中了邪,把您送到萧家祠堂,说是这里有萧家的列祖列宗,可保郡主您平安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