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义庄,便看到这样一幕。
小柱正坐在桌前,对面正坐着那只红衣女鬼。
女鬼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腐肉丝丝缕缕地垂挂着,隐约可见森然白骨。
小柱得意洋洋,女鬼则面露愁容,用苍白的指尖夹出两张牌,正准备掷出,陆庚上前两步,盯着她的牌,随手抽出两张,道:“吃!”
女鬼马上转忧为喜,眉开眼笑,浮肿的脸笑得花枝乱颤,换做小柱满脸愁容,对着手牌挤眉弄眼。
他忽然骂了一声,将剩下的牌摊在桌上,指着陆庚道:“观牌不语你懂不懂啊!”
陆庚指了指背上的人:“得了把,等你俩打完,你师父的尸体怕是都凉了。”
小柱脸色瞬变,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把褚师傅怎么了!”
陆庚:“中了点尸毒而已,死不了,去找生糯米,越多越好。”
小柱又骂了一声,着急忙慌地去里屋找糯米,屋内只剩下那女鬼。
安顿好褚赋尘后,陆庚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将拣回的淡青色蚕茧抛在桌上,紧盯着她的脸,笑道:“洛小姐,我们昨夜九死一生,你倒悠闲自在。”
女鬼缓缓放下手中的牌,一双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看来,陆庚却硬生生从她眼中读出了几分伤感,她忽然勾唇,露出一个堪称骇人的微笑:“多谢相助,洛家欠她的,我自然会还。”
洛姑娘的鬼魂坐在他的对面,撑着腮,桌上灯影摇晃,照得她的魂魄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能飘散消失。
陆庚大约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阴神再强悍,也无法轻易脱离桎梏,除非有人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引其上身,让她从神像中解脱。
只是他想不明白,洛小姐为何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帮青琅复仇。
似是看出了他的狐疑,她从怀中拿出一块青色手帕。
帕角绣着两个娟秀小字:青棉。
什么也没说,又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庚斟酌开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重建洛家,还她一个公道,”她没有片刻迟疑,语气坚定,“祖父命不久矣,我娘无法独当一面,但兄长可以。”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出口,只是回过头坚定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的反应。
陆庚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夺了洛公子的舍。对正道之人来说,夺舍确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他又不是正道,相反,他觉得这个做法太妙了。
“既然如此,你且拿着这个,”他将那枚蚕茧推过去,交到她手上。
洛小姐迟疑地接过去,“这是……”
“青琅姑娘的残魂,”陆庚道,“你运气不错,她的魂还剩一点儿,过个几十上百年,说不定还能醒得过来,你愿不愿意等?”
洛姑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难掩喜色,接过蚕茧,像呵护什么稀世珍宝般捧在手中:“不管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我都会等。”
“既然如此,此事也算了了,姑娘,现在黎明,阴阳相交,正适合上路,祝你心想事成。”
送走女鬼,陆庚长长舒展了身体,一夜未眠,累他个半死。
今夜当真惊心动魄,这生活,可比在牢里有趣多了。
但现在,比起睡觉,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推开灶房的门,一股米香味扑面而来。
小柱蹲在火炉旁,拿着小扇子,对着炉子扇风,扇得乌烟瘴气。
陆庚莫名其妙:“你在做什么?”
小柱抬起一双被火熏红的眼睛:“熬粥啊!”
陆庚更不解:“我叫你拿糯米,你熬粥干什么?”
小柱不服气地叉腰:“拿糯米不是熬粥,还能干什么?”
陆庚上前夺过他手中的扇子,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打开锅盖,看着里头白花花的糯米粥,颇感无语:“我是叫你拿给你师父,生糯米才能驱尸毒,哎,熬熟了还有什么用?你怎么这么笨,你师傅难道没教过你怎么处理尸毒?”
小柱被他一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陆庚心情不错,不想欺负小孩,拍了拍他的肩:“小事,不用这么伤心,在弄点生的给我就好。”
“可是……庄里所有的糯米,都在锅里了……”
“……”
厨房内传出小柱的嚎叫,伴随着好几声“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马上就去买!”
“这孩子。”陆庚揉着手腕,走近褚赋尘的卧室,想看看这人死了没。
褚赋尘这间屋子坐南朝北,风水相当差,终年见不了光,又没有点灯,房间中便更暗了。他摩挲半天才找到蜡烛点燃,借着光,坐到褚赋尘床边。
他的脸依旧苍白,眉头紧皱,似是浑身上下哪都疼。不过,看他脸色,这至少说明尸毒还没扩散。
陆庚放下烛台,掀开被子,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床面和被子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三叉神经跳了又跳,那小孩儿,竟然把伤者直接放在塌上,还盖得严严实实,是多希望他的伤口永远也好不了。相比之下,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褚赋尘有些过于仁慈。
幸好当时褚赋尘没让小柱给他致伤,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