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的人,如今自然不会再计较,她转身正欲离开,不成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小声的嘟囔。
那声音来自方才强行出头的书生苏珩,他看着顾云神情平静地弯腰替那姑娘擦拭了修鞋上的泥巴,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读书人向来看重自己的名声,顾云却将名声弃若敝履,只是以后这件事情恐怕会成为他毕生的耻辱,平日里顾云学士出众、品行端正,是先生口中的得意弟子,可现在他身上有了这样擦不去的污点。
想到此,苏珩莫名觉得解气和庆幸,一切的源头都是平日里化不开的嫉妒,他看着整理衣袖的顾云,佯装惋惜道:“顾兄,读书人的名声最为重要,你怎么能够弃自己的名声于不顾呢?”
顾云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他周身气质温润如玉,颌首道:“名声是身外之物,如今到了京城,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多谢苏公子一路的照顾。”
言毕,顾云便转身离开了,苏珩看着他的背影并未出生挽留,虽说他们两人来自同乡,此番进京赶考也是同路,但此时距离科举考试还有月余,他家境尚可,在京城自然无须奔波劳累。可顾云就不一样了,顾云家境贫寒,若是他们两人待在一起,只怕他还要贴补顾云许多,他自然是不愿意。
看着顾云远去的身影,苏珩觉得自己总算是甩掉了一个包袱,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没想到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鞭子的声响,他回首就看见方才的红衣姑娘手持长鞭、脸色阴沉的看着他,苏珩心中一紧,心中暗道不好,来不及多想,只能慌不择路向前跑去,最后一个踉跄、模样狼狈地摔在大街上。
京城行人如织,向来不缺看戏的人,他一个进京赶考的举人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丑,这姑娘着实是欺人太甚,听见周围传来的小声议论声,苏珩心中更是觉得愤懑,他从地上起身,顾不得整理衣衫便看向那姑娘,风度尽失、指责道:“姑娘这是何意,方才姑娘明明已经答应放人了,难不成如今却要反悔?”
闻言,段映月歪头看了看这书生,白皙的下颌微抬、语气娇俏不屑道:“你方才在嘟囔什么,我可不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
话未说完,她右手便握着鞭子甩了过去,苏珩躲闪不及,竟是直接被她抽了一下,顿时,他的衣袖便出现一道裂痕,胳膊上更是传来胀痛。
弄影看在一边,并未想着阻拦,不过是一个读书人,就算是姑娘闹翻了天,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况且这书生也是自找麻烦,原本姑娘已经决定高抬贵手了,可这书生偏偏要在背后议论,姑娘向来讨厌读书人、尤其是喜欢嚼舌根的读书人。
段映月右手握着鞭子,正欲往前继续甩出鞭子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唤,“月儿,住手。”
听见这声音,她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更是毫不犹豫地甩出了鞭子。
做完这一切后,段映月才住手,弄影服侍她多年,自然是看出了姑娘的意图、上前几步就收回了长鞭。
听见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段映月不欲与来人过多交谈,转身就想要离开,只是没想到段青舟居然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凭心而言,段青舟的皮相生的极好、一双眉眼精致出挑,细看竟是比女儿家还要貌美许多。可单凭他是她的庶兄这一点,这辈子她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段青舟前年考中了探花,现在正在大理寺元当差,听见家中奴仆传来的消息后,他担心段映月什么麻烦,放下手中的事务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因为来得及,他身上仍旧穿着一袭绯红色的官服,拽着段映月的手腕,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她身上是是否有什么伤口,接着才将视线放在那挨打的书生身上,总归是没有闹出人命。
不等他开口,段映月就甩开了他的手,一句话也不愿意同他说,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段青舟轻轻地叹了口气,亲自走到那书生身旁,语气温和道:“家妹不懂事给公子添麻烦了,在下原意承担公子治病的费用,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在下帮忙,只是希望公子不要同一个姑娘家计较。”
段青舟皮相生的好,语气不急不慢,加上他穿着一袭官府,这幅通情达理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苏珩原本打算报官,可如今看见面前这位公子身穿官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这可是京城,若是挨一顿打能够攀山一棵大树,倒也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件事情便十分稳妥地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