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意没坐,自觉站在俞世安面前,低着头像只小斑鸠。 俞世安娴熟翻动桌子堆成摞的书籍。 没有任何笔记,甚至连翻动的痕迹都没有。 “为何不做功课?” “因为这些日子都在玩耍。” “玩什么?” “抓鱼、抓螃蟹、摘野果、掏鸟蛋。” “……” 谭意在襄阳生活了七年,没有接触过这些,她一时感到有趣也在常理之中,玩归玩,闹归闹,功课却不能不做。 “那如今你是玩够了吗?” 谭意偷偷抬眼儿看他,为何觉得表哥有些虚伪? 他都这般问了,分明就是要拘着自己不让玩了,好好读书写字,她有没有玩够要紧吗? 俞世安瞧见她目光,知道她在心里编排自己,他眉梢一挑,手指轻敲着桌面,询问道,“你是觉得没有玩过,还想继续玩?” 她不敢说。 谭意摇头:“不是。我日后会好好读书写字的。” “明日开始,你每日学堂回来以后便把这些功课都补完,直到完成后才能再次回去玩。” 见谭意态度良好,俞世安也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他伸个懒腰,端起茶喝上一口。 他舟车劳顿一个月赶回六善村,原本还想着谭意性子安静,恐她融不进去这儿,会偷偷哭鼻子,合着全是他想多了。 他坐在屋里等了好几个时辰,才瞧见她湿着一身衣物回来,玩得不知有多快活。 “好了,你洗漱完早点休息。” “好的,表哥。” 看着俞世安离开屋子,谭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她趴在桌子上,桌子上的书籍比她的头颅都要高上不少。 谭意神游天外。 向荆应该没有再去投河了吧? 想到破庙那一幕,谭意捏着自己的脸,内心又羞又愧。 这事可不能让旁人知道了。 …… 半夜谭家院子掌上灯,全屋灯火通明。 季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好半宿才消停。 谭意发起了高烧,烧得神志不清。 她梦到向荆再次去投河。 谭意觉得这人不听劝,拉着他死活不让去,双手拽着他的衣领子,直到他答应他不去寻死才作罢。 清早,谭意睁开眼睛,手上还拽着俞世安的袖子。 “表哥。”烧了半宿,谭意声音又沙又哑。 “有没有舒服点?” 谭意点头。 见她睡醒,俞世安拿起一旁的白粥喂她。 他询问,“昨夜梦到什么了?” 昨夜谭意心情很激动,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又是哭又是喊的,活像是中邪了,把姨夫吓得够呛。 谭意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把向荆投河的事说出来。 “阿意,有些事情你是改变不了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可是……”如果向荆死了呢? 俞世安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你能做的,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然后力所能及去拉旁人一把。” “阿意,总有些事情是你再如何努力也做不到的。” 谭意紧抿嘴唇,好半晌才嗯一声。 俞世安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听进耳。 谭意病了好几日。 她病刚好,她表哥就拿着一摞书进来:“你现下病也好了,要开始补功课了。” 谭意:“……” 真是不留情面。 每日,俞世安不仅亲自去学堂接她,还亲自看管她做功课,像一座大山一样矗立在一旁。 谭意连喝口水都觉得有压力,一刻也不敢松懈,挥动着手腕,奋笔疾书。 谭意认认真真补了好几日,发现做了还不到一半。 梁夫子布置的功课尚且容易应付,就是俞世安布置需要练的字、读的书,堆得比山要高,写完都十天半月去了。 果然该做的,不管早晚都的做。 谭意轻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个道理。 “赶紧到堂屋吃饭了!” 李婶的声音从东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