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赵家的花轿就早早到了东村头。 一行接亲的队伍,却行色匆匆,没有吹吹打打,没有丝毫喜气洋洋,反而分外阴郁。 老李头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迎亲,若是仔细看得话,便能够看见他的嘴角还有昨日摔到的淤青。 “辛苦了辛苦了,我姑娘都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能走。” 为首的一个老头将一个沉甸甸的红布袋递给老李头,面上的神色却是不屑的。 “这是我家老爷给你的赏金,省着点用吧。” “多谢老爷,嘿嘿。” 老李头掂了掂里面钱的分量,喜滋滋地收进了怀里。 “这边请,喝点茶水吧。” “不必了。” 管事的挥了挥手:“请李小姐出来吧,我们得快些赶回去,免得误了吉时。” 行色匆匆,连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是什么样的吉时?当真是纳新人,还是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事? 老李头连声应下,走进里屋,很快就扶着一个红衣新娘走了出来。 喜婆将轿帘掀开,从老李头手里接过“李姑娘”,说了一句:“李姑娘弯腰,当心撞到脑袋了。” 等一切妥当,管事的便下令:“起轿。” 老李头乐呵呵地摇了摇手:“慢走啊,嘿嘿,慢走啊。” 临了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怀里那一堆沉甸甸的银钱。 待迎亲队伍走远以后,陈秋宜从别屋走了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被藏在床底下的李姑娘,又望了望笑得没心没肺,盘算着怎么去赌坊回本的老李头,心中很为这位姑娘不值。 “真是……可怜的姑娘。” 陈秋宜不敢耽搁,她匆匆朝着赵家赶去。 何延益坐在轿子里,一路十分安静,管事、喜婆与那些轿夫,全程一个字都没有交流。 等到天大白的时候,接亲的队伍终于到了赵家的大门口。 “姑娘,下轿吧。” 喜婆掀开帘子,扶住何延益的手,何延益头上蒙着喜帕,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 随着新娘下轿,震天响的鞭炮噼里啪啦,有下人给围观的众人扔喜糖花生,还有小孩跑动的声音,其中一个小孩跑得不稳,一个踉跄摔到了何延益的脚边。 “哟,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规矩!” 喜婆距离何延益最近,吓了一跳,管事面色不善地提溜起孩子的胳膊,有个妇人匆忙走上前来,将孩子护进自己的臂弯里:“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说着就神色紧张地将孩子拉走。 这一小插曲,只耽搁了片刻,何延益在喜婆的引路下,走近赵家。 赵老爷只是纳妾,府里只是象征性地挂了几盏红灯笼,下人们腰间系着红带子,来来回回忙碌着。 何延益被领到了喜房,喜婆领着他在床上坐下后,便说: “李娘子,赵老爷要晚上才会过来,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何延益点了点头。 喜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借口匆匆离开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先不陪李娘子了。” 门被吱呀打开,又被吱呀关上。 等确定喜婆的脚步声走远以后,何延益扯下头上的西帕。 李姑娘的身量比较娇小,要比何延益矮许多,但是这身喜服穿在何延益的身上,只是短了小小一截,并不十分突兀。 这衣服显然并不是为李姑娘量身定做的。 不止是喜服,来接亲的队伍,赵家的一应装饰,都显得对这场婚礼十分敷衍。 即便是纳妾,也敷衍地很不正常。 何延益环顾了一下周身的环境,此间屋子倒是能看得出来是一间喜屋,挂着许多的红色绸缎,桌岸上一对龙凤蜡烛正燃着,有白色的轻烟在袅袅浮动。 何延益皱了一下眉头,这空气里怎么会有迷香的味道? 喜婆方才说,赵老爷要晚上才会过来,那么一整个白日,是否可以认为没有人会过来? 毕竟空气当中含有分量十足的迷香,足以让新娘昏睡上三日三夜,也不需要下人过来为她送饭。 这样倒是方便了何延益行事。 何延益拿上方才被自己掀下来的喜帕,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就是一座院子,里面的藤条长得十分茂盛且密集,藤条攀附着树木不断往上生长,顶端的藤条与屋顶勾连,将院子遮蔽得几乎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