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阳羡城的南街降落了,这边人非常少,幽雅静谧。踏着青石板路步入巷子里,清晨的阳光细细散落在两旁的屋脊上,一幢幢灰瓦白墙的屋子静静矗立,浸透着岁月的沧桑斑驳。
在这里,似乎一下子就从红尘纷繁踏进了烟雨旧梦,街上隐隐传来制壶匠人在拍打泥条的声音,让人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轻柔了。
“朕约了供春喝茶,紫砂仙人,带你认识认识。”
“好!”
“在有人认识朕的地方,你还是朕的侍女身份。”
“行。”
走进一处禅意古朴的院落,院中有竹、石、流水,水面倒映着山墙,墙上印着斑驳的竹影,竹影在微风中婆娑摇曳,一片翠绿的竹叶飘下来,落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
走进屋子,屋内有位男子,一身的匠人风骨,正坐在古木桌前喝茶,气质从容沉稳,年龄看起来比皇上要大些。
男子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了皇上,赶紧站起身。“太子来了!哦不对,现在应该叫皇上了。”
“供春,多年不见了。”
皇上走过去和这位紫砂仙人高兴地寒暄起来。我的魂儿则被这满屋的仙品紫砂壶给勾走了。
往屋子的后面望过去,有一个个独立的柜子,每个柜子里都摆着一把紫砂壶,打眼一扫,就知道全是大师之作。
我现在人还在皇上身旁,心已经飞到壶旁边去了。供春看我的眼神已经离不开后面的柜子了,笑笑说:“这位是?”
“这是环佩。”皇上说。
“哦,首席乐师,我看元夕演出的时候见过你。”
我赶紧回过神儿来,说:“紫砂仙人,您好!放眼一望,您这儿真有不少宝贝呢!”
“哈哈,环佩姑娘也喜欢紫砂壶?”
那必须啊,就说刚才紫砂仙人用的那把松段壶,壶嘴与壶把塑成了老松枝的样子,壶钮塑成了开叉的松枝和松叶,壶盖则呈不规则形,像树的年轮,整体上质朴古雅、艺趣盎然,必是出自陈大师之手。
于是我回道:“您正在用的这把壶就非常精妙,松枝的样貌、肌理都极其逼真,松针刻画得细致入微,松树皮层层迭迭,与古松分外相似。
技法上用到了圆雕、镂雕、浮雕、阴刻等,构图上更是疏密得当、虚实相应、章法严谨。
古诗云:‘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这把壶将松的苍劲洒脱刻画得入木三分,由此可一窥制壶大师本人的精神境界。”
紫砂仙人听完,仔细打量我一番,对皇上说道:“皇上,你的这位小仙女好厉害啊!”
皇上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
“我这里还收藏着历代制壶大师的经典之作,环佩姑娘喜欢的话,都可以看看。”紫砂仙人对我说道。
太好了!我的心早就飞到了那边的壶上。而且皇上也许有什么话要单独跟紫砂仙人聊呢,我还是别打扰,于是说道:“那我去那边赏壶,你们聊得开心。”
“嗯。”皇上宠爱地拍了下我的背,说:“快去吧。”
皇上和供春坐下来开始喝茶,我则欢天喜地的到屋子后面去赏壶。
我的天哪!顾大师的提璧壶。我一下就看呆了,直接美得灵魂出窍、原地升天。
大师之所以是大师,就在于每一条线的始终、每一个接合的过渡、每一个棱角的锐钝,都会力求完美,更别提这把壶乃是大师毕生心血所作。
壶身线条刚柔有度、敛而不塌,线与线、线与面、线与角之间流畅自然,壶的提梁部分凌空而起、挺括有力。
即使你丝毫不懂壶,偶然走到它旁边,也会为它终极的和谐感而驻足,为它无可挑剔的完美而心醉。
往旁边一看,竟然还有大师的六方水平壶。紫泥为胎、色泽古雅,整体上小巧玲珑、虚实相间,在绝对的稳定感中又有向上的动势。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顾大师的作品就是人间极品、仙界罕有。
我沉浸在一只只壶里,好似在欣赏一幅幅绝世无双的名画,就连皇上走到我身边,我都没察觉。
“这么喜欢!朕都聊完了,你还没看够?”
“啊?”我回过神来,“要走了吗?”
正在这时,屋里进来一位姑娘,身材纤细、清新可人。
“供春哥,我给你送点心来了。”
“雪芽儿,你来了。”
“环佩姑娘,快来尝尝雪芽儿做的点心,特别好吃。”供春冲着我这边大声说道。
“有客人?”
“对。”
供春看我和皇上朝这边走过来,介绍道:“这是雪芽儿,我们这里的茶仙。”
雪芽儿看见皇上,一下子被他的容貌气质惊得呆住了。
供春赶紧介绍道:“这位是白公子,这位是环佩姑娘,你很喜欢的那位琴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