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可不累死。我不羡慕高官厚禄,只是不甘心白白效力。” 她轻轻摆手,“长兄不在乎前程,也不在乎侄子侄女的前程么?一味地躲懒藏拙,将来会后悔没为孩儿挣个好出路。” 何贤一怔。 唇边残存着破碎的笑意,像铜鉴里漂起的一块块碎冰。 他笑得勉强,手中折扇险些跌落,“我子孙缘浅,不会有这些烦恼。” 缘分再浅,来日之事谁说得准?她有些看不透哥哥。 “长兄说得这么笃定,莫非根本不想要孩子?” 她信口胡诌,落到何贤耳中却是字字心惊。 妹妹就这么轻易踩上他的痛楚,他又恨又悲。 “生下来提心吊胆,还不如不生。” 好端端的线香因他的突然断喝而弯折,惊落满屋芙蓉香。 她只是揣测,没想到何贤会这般恼怒,愈发不解。 “为何会提心吊胆?” 何贤也觉得失态,别过脸,垂头不语。 她眸光深沉,声音压得极低,“长兄的心思,阿嫂也知晓么?” 何贤眼周跳动,似一把利刃插入心头。 少音觉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愧悔,心底凉凉。夫妇恩爱多年,没有子息,竟是哥哥一人的主意。 他明明那么喜欢俞意安。 却不愿与她有孩子,还隐瞒多年。 身为女子,她完全能够想到俞意安知道实情后会何等悲愤。 她狠狠道:“你有没有想过阿嫂的处境,你是男子,没有人会指责你,可她何其无辜,要替你背上不孝无后的恶名。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冷眼瞧着何贤,等来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她讨厌拖泥带水,当下起身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幔朝门外走去。 “少音” 何贤终于叫住了她,妹妹能忍自安,心思更比常人迅敏,已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要糖的小娃娃了。 他喉头一松,话音松散凌乱,饱含酸楚。 “那晚来府里给你瞧病的,是当年侍奉过长姐的女医,你可认出来了?” 悠悠十载,曾经容貌姣好的女医如今苍老如老媪,她如何认得出? 她不明白何贤为何突然扯上女医,只冷淡说着,“我记得那位女医是能说话的。” 何贤苍郁一笑。 “长姐死后,她染了一场恶疾,再不能言语了。不会说话的人,才能一直留在宫里不是么。” 她无言,撩起面前垂下的帷幔,如同穿过一团浓雾,一步步走向何贤。 “你害怕,难道是因为她?” 何贤的笑碎在脸上。 “她就不怕么?女医容颜过早衰败,焉知不是每日担惊受怕的缘故。” “毕竟,长姐自戕,多亏了她相助。” 何少音猛一抬头,衣裙上芍药花淡淡的粉一路开进眼中化作淋淋的红。 夜色浓浓,沈嬷嬷特意在浴桶里铺满了柔白的茉莉花瓣,朵朵莹白开在她凝脂如玉的肌肤上。 水再暖,也驱散不了心头的寒。 “长姐属意之人从来不是陛下。” “她曾让女医开了一副极寒的方剂,日日煎服,以致体弱多病。此事,陛下知晓,父母知晓,如今连你也知晓了。” 耳边尽是何贤的悲愤。 “身为妃嫔,岂可自戕?为兄不涉朝堂,却时时觉得头上悬着一柄利刃。君心反复,倘若有一日,陛下在午夜梦回之时因爱生恨,何家九族皆灭。” 她痛苦的闭上眼,面前却异常清晰的浮现出何贤无助的悲恸。 “并非我要藏拙,只是风头太盛容易惹人嫉恨。何家的过错太大,被人搜罗出来,合族要受牵连。” “母亲带你去樊州,是一早存了何家遭难就把你远远打发出去的心思。” 她撩起水,嫩白脖颈上沾的片片花瓣顺水流下。 一时不知该怪谁。 好似人人有错,又好似人人都没错。 她筋疲力尽地趴伏在桶沿上,露出雪白光洁的肩背,任由沈嬷嬷把精心制好的茉莉花膏一层层地敷在她身上。 花香四溢,令人沉醉。 她突然明白陛下为何连女儿一句辩解都不听,就将出身高贵的公主干脆利落地贬为庶人。 如果短命是何萱的报应,那么这报应也是他默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