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每一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重地砸在他心口。那被撕开裂缝的心脏啊,流血愈发深刻了。
痛吗?痛吧。
深刻吗?或许吧。
六
人即是如此,你越是拥有,越遗忘。越是快要松手,越难以割舍。
庞尊曾对月发誓,此生此世只爱白月影一人 。
也曾当着苍天黄土的面三跪九叩,会永远爱白光莹。
不作数,通通都不作数了。
「少爷,您吃些吧。」
庞尊依然挥手赶人。「少爷,少奶奶她…希望您好好活下去。」
「……」旋即喝了一碗白粥。
这是对他的惩罚吧。
最先食言的人,要带着痛苦过一辈子。
「光莹…」
「姐姐!」白光莹紧紧攥着她冰冷的双手,却怎么也无法让那双手回温。
「我…我恨他…」白月影的呼吸孱弱了,连鼻息都在颤抖。「但我希望,你能帮我……」
「你说。」
白月影走后,白光莹没过多啜泣,只是静静地帮姐姐穿戴好了她最喜欢的那身红嫁衣。
凤冠束起,流苏沙沙地响着,最后鲜红的口脂,拭去嘴角的血,一件美丽的艺术品也完成了。
她的姐姐,白月影,在她最喜欢的嫁衣包裹下温暖快乐的走了。一柄匕首直入心扉,一击毙命。
「月影!」
听到来声,白光莹从后门走了。
月影很喜欢来祠堂祭拜母亲,包括新年这天晚上。香还未燃尽,屋外漆黑和雪白混杂着,升腾起一朵绚烂的烟火。
「月影!——」
烟火亮亮的光照在月影苍白如纸的脸上,特别好看。
庞尊抱着白月影的尸身静静地坐了一宿,最后靠着灵堂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他就冷静地带着礼金去了白光莹家求亲。白家没同意,七天以后才把白光莹嫁过去。
白光莹嫁去的时候,轻阖着双眼,心中仅一句话。
“让他痛苦一生” 。
七
大将军,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并放下了兵戈,不再出征。
「少爷,那封信里……」
「那封信…」庞尊无可奈何地笑着。「烧了。」
他不愿看,不愿想。就这样,过去吧。
可惜那记忆偏偏不让。
记忆回溯到那天她死去,在白光莹耳畔轻声呢喃着。「光莹…求你……让他永生,活在痛苦中…我要他,替我痛苦。」
讲来,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尊,那个女孩…是谁?」白月影怀着身孕八个月的时候,在庞尊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白光莹。
「你妹妹。」
白月影倒吸一口凉气。「你喜欢她?」
「是。」
双方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久久没有开口。久到让人差点以为,屋内岁月静好,两个人安稳地睡着了。
「是我对不起你。」
庞尊率先开口了,但随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白月影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这个寒冬腊月里回了娘家。
「光莹。」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白光莹正烤着手炉,一蹦一跳地来了。「快坐!」
说时落泪即时尽,晓看娇人已满面。
「怎么哭了?!」
白光莹伸手就要去擦姐姐的眼泪,却被制止了。「光莹。」
白光莹怔愣地看着她。「你知道的,我们生来就是不被重视的存在。」
女孩低下了头,不再讲话。
「姐姐嫁过去,本以为遇到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全都是黄粱一梦。
从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对着苍天白日起誓,他只爱我一个人,不会移心。
成婚后,他似变了一个人,一开始对我也是好的,可渐渐,今非昔比了。
那天他回来的很晚很晚,连我都熄了蜡烛,拉了纱帐他才回。可他浑身浓厚的烟酒气息,这是我从来不曾闻过的。我问他去了哪,他沉默不语。我站起身来想拥抱他,被他甩开。
冰冷的地板,下着雨,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这么没的。
从此他说会加倍对我好,他说他会弥补我,他会好好保护我…
都是放屁。
从那以后他只是在我身旁陪了今天,两个月后我又怀孕了,这次,他更过分。花天酒地,还险些将个烟花女子带回府。我不许,他差点对我动了手。
不知哪天起,他变了,去除了浑身戾气,容光焕发,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以为这是因为我们的孩子快要降生了,他终于有所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