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铜矿的牛车在洛水畔扬起黄尘。
牛儿们迈着沉重的步伐。
楚国使团的车驾碾碎了王畿东界的野菊花。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
驾车的小吏用荆楚方言唱着俚曲，调子七拐八拐地钻进他耳朵里。
“王上快下来！”
话音未落，老家伙的玄色祭袍就被车辕勾住，整个人像只黑风筝似的飘向使团队伍。
那顶象征司法公正的冠冕在空中翻了三圈，稳稳落进牛车里。
身后簇拥着一群身着兽皮的精悍武士。
这人左眼蒙着鲛皮眼罩，右耳穿着九枚兽牙，开口却是字正腔圆的洛邑官话。
说着掀开犀牛皮车帘，墨玉色的蛟角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磷光。
这是用晋国铜矿炼的第一块玉，冰凉触感让他想起赵简子临走前阴鸷的眼神。
回想起与赵简子会面时的场景，那压抑的气氛似乎还萦绕在周围。
话没说完就被楚使拎着后颈提溜起来，活像只落汤鸡似的悬在半空。
十对蛟角在青铜鼎里煮得咕嘟作响，墨绿色汁液表面浮着层人眼状的油花。
满堂哗然。
姬丐的指甲掐进掌心。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血珠滴入鼎中的刹那，整个明堂的地砖都开始震颤。
楚使的伤口汩汩冒血，在龟甲上汇成溪流，“楚人何时能问鼎中原？”
齐国使臣的玉圭摔得粉碎，郑国大夫打翻了盛黍稷的青铜簠。
姬丐瞥见老家伙用脚把某片龟甲踢进暗格。
楚使的第二刀已经逼近心口：“二问汉水之畔！昭王......”
他掀开案几下的暗格，抓出把沾满绿锈的青铜钺。
楚使的玉刀悬在半空，鼎中蒸气在他独眼上凝成水珠。
他翻腕将铜钺掷向楚使，利刃擦着兽牙耳坠钉入梁柱，“可敢与孤赌命？”
老东西不知何时蜷在祭坛下睡着了，怀里还搂着半片烤龟甲。
他舔了舔臂上伤口，“正是昭王沉舆之地，汉水之阳的龙绡宫。”
蒸腾的绿雾中，他仿佛看见祖父周景王的面容在鼎中浮现。
太卜忽然梦呓般嘟囔：“洛书载，七为兵燹，三为......”
“三问天命！”
寒光闪过刹那，太卜鼾声骤停，祭坛下飞出个黢黑的物件，精准砸进沸腾的鼎中。
姬丐被太卜拽着滚进暗格。
老家伙从袖中摸出片龟甲，上面朱砂绘制的爆符还剩半拉没燃尽：“王上恕罪，老臣往鼎里扔的是炼丹用的硝石......”
太卜正指挥胥吏从灰堆里扒拉焦黑的龟甲：“这片可卖给燕国说是火凤涅槃，那片泡进酒里能当延年秘药......”
晋国的玄鸟旗去而复返，赵简子的战车在渡口排成了蜈蚣阵。
话音未落，太卜已经爬上牛车，举着烤焦的蛟角大喊：“此乃雷火炼殿的天赐神角，晋侯得之可辟甲兵！”
他摸出袖中暗藏的龟甲。
他用指腹摩挲着被朱砂改过的裂痕，如今依稀成了“周兴”的纹路，仿佛预示着周室的命运将迎来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