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开展任长生是一点也没有预料到,尽管目前她依旧对人类的死亡缺乏正确认识,然而跟葛淼相处这么久之后,起码有一个道理她是明白的——人类是一种很珍惜生命的生物,尤其珍惜与自己相关的人的生命。
“真正的树大宝已经死了?”冯夜郎重复了一次,忽然仿佛想起来什么,“原来如此……所以你为什么会叫树大宝?”
提起这个,牛育才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哎呀,不是进入白玉京首先就要改名字嘛!我倒是无所谓,我爸妈都没了,家里就舅舅舅妈,他们也不会费心特地找我的。但是树大宝不一样,他跟他爸妈关系特别好,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就老难受了。”
“所以,我就想了个法子,我俩呢把名字换过来,我叫树大宝,他叫牛育才,这样万一以后家人找到我们,还能凭着名字找到点踪影。即使家人不来找我们,我们看着彼此,也永远能记得,我们当初被迫丢掉的那个名字!”
牛育才说到此处,不由得喟然一声叹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谁能想到了,大宝就这么莫名其妙走了,说好的一块活着,如今就剩下我一个人这么苟延残喘,连仙骨都没了。”
冯夜郎叹了一口气,隔着桌子拍了拍牛育才的肩膀:“所以,你是不愿意那位女性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没了?”
“我这人,爸妈走得早,他们活着的时候也就那样,感情不深……后来辗转在每家都住几天,处处看人脸色,吃多点都要被嫌弃。我知道,不会有人来找牛育才的。”
他有些怅然地吸了一口气,瘪瘪嘴:“但是大宝不一样,你们看见了吧?他妈妈多好啊,就是看到我媳妇是蛇妖,她都这么接受了,还特地买了那么大的金镯子。我认这么好的人做妈妈,我不亏,我真的不亏!”
“昨儿我看到她,我可算知道大宝那混蛋当年为啥天天我家我家地喊,还说什么自己压根不想来白玉京,就想在铜乡开个小店找个老婆,热热闹闹这么过一辈子,结果他老娘拿笤帚给他打上白玉京的,还骂他怎么这么没有出息。”
“我当时觉得这人可假了!怎么会有人不想成仙,反而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现在才渐渐明白,我有这样的妈,我也不乐意走,我有玄蚺那样的老婆,我也不稀罕长生不老。”
冯夜郎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沉默着帮他添了一杯茶。
牛育才大概是情绪上来了,捂着眼睛啜泣几声:“管理官啊,我真不怕你笑话,我昨儿见了大树他妈,我晚上睡不好,我钻我媳妇怀里我难受。我问她咋就是我活了,大树死了呢?那这么好一个妈,她咋能没儿子呢?”
“你也不能这么说,你这样好的人,不该轻贱自己的生命。玄蚺姑娘是不会愿意听你说这种话的。”冯夜郎此刻已经放下了敌意,轻声安慰他。
“哎……”那男人摇摇头,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您倒是没说错,她听我这么说,抬手就给了我一嘴巴,那家伙,我直接睡到今天早上。”
任长生眉头一挑,抬眼打量着牛育才脸上不太明显的一片浮肿。
几人就这么喝了几口茶,气氛也好了不少,任长生看俩人大约是没有什么打起来的打算了,便下楼去买糖葫芦,留两人继续喝茶。
茶壶见底的时候,冯夜郎抿了最后一口茶,放下陶瓷杯子,也算是最后确认了一遍:“所以,你就打算这么把这个身份认下来了吗?”
“哎,就这样吧,对谁都好,毕竟树大宝他……一定也不希望自己老娘好不容易找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儿子早就——”
“我儿子早就咋了!”随着一声期期艾艾的声音,两人吓了一跳,就看到一个老太太正好从扶梯冒了个脑袋,看表情却似乎听到了全部。
两个大男人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扶,还是底下的玄蚺更加靠谱,一把抱住了要往下倒的老太太,对上面斥责了一句:“你们说话不知道小点声吗?快下来解释!”
两个人一下都有些尴尬,顺着楼梯爬下来,就看到玄蚺已经老太太刚刚安顿在沙发上,回头给了两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走到边上坐下。
树大宝挠了挠裤腿,有点难过地走上前,老大一个人就这么蹲在老人腿边,声音都透着几分心虚和胆怯:“妈,对,对不起。”
“我都听到了,我不是你妈妈……”老人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我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好像有点问题,你小时候也没有这么重的口音啊,还有,你记忆力明明不错,咋不记得家住哪里呢?但是我见到你高兴,我就只当是我多想了……”
“我……”树大宝难受了好一会,刚刚开口要解释,随即又闭上嘴。
冯夜郎有点看不下去了,张开嘴刚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那中年女人继续说道,“大宝,我知道你是三婶家的,我家大宝没了,你怕我伤心,就冒充你表哥——可你妈妈也没有几天了!你不能这样!我也不能假装你是我家儿,这对你家太不公平了!”
冯夜郎和树大宝均是一愣,正不知道怎么解释,倒是任长生从门口举着个糖葫芦进来就看到这颇具冲击力的一幕:“哎?这又是咋啦?”
几人没有开口解释,倒是玄蚺作为局外人,好心给